神君他又想渣本座(110)
这件事他已经在脑海里过了很多遍了,他曾想,要说认识,也只能在那时,沈闲是那群孩子其中之一。
“是,”沈闲看着他,笑道,“确实是在那时。等回去同你细说,外面太冷了,你一开口,冷气就全进肺腑里了。”
“……”萧衍还有话要说,他低着头模棱两可,头一次不知所言,脚下的雪已经有些化了,积了水印。
真要说穿了,是否对两个人来说都不大好,但是他又不想对沈闲的示好视而不见。
“京墨阁离宗玄剑派是最近的,我原以为这样就能离你近些,但是没来得及。”沈闲以及轻的声音说道,“很抱歉,我来晚了。”
萧衍听他语气慎重,不难明白话里意思,他以笑掩盖心底的五味杂陈:“不用同我说这些,这不怪你,也该庆幸,幸亏你没找到我,若你当时认识我,定是会被我连累的。我死的那天,那些曾经陪过我的人也几乎全葬身风雪了。”
沈闲忽然认真看他,敛去了眼里的笑意。
“我有话想说。”
“我有话想说。”
两人不约而同的启口,复又同时没了下文。
“你先说吧。”沈闲说道。
“嗯……我先说吧,”萧衍视线转向别处,话里犹豫不定,模棱半晌,才说道,“我初次见你,其实只有利用。”
“我知道。”沈闲回答,“这并不难看出。”
是了。沈闲是个聪明人,最擅察言观色,萧衍和他相处时也深切感受到,无需冗长的话语,往往只需一个眼神,沈闲便能明白其中意思。
萧衍只得又说道:“我不杀你,其实只是因为有利可图。包括后来让你去查江家的时候,都只有利用,倘若你有一天背叛了我,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
“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沈闲眼中重新融起笑意,“我也不会背叛你。”
萧衍觉得他还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深觉此事须得说清楚,干脆直截了当的说道:“对不起,我并不想再——”
他话音未落实,沈闲伸出左臂,搂他到怀里。
萧衍怔住,脑后被沈闲的一只手压住,温热的掌心覆住了冰冷,他恍惚想着,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太过亲昵了。
可到了嘴边的话悉数散在了冷风里。
一把微微倾斜的伞,隔绝了外界冷冽的风雪。
“不用对我说抱歉,也不用觉得愧疚,”沈闲对他耳语道,“今日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这些,已是沈某之幸。”
灼热的气息落在萧衍耳廓上,萧衍心里没着没落的,他手撑在两个人之间,隔开了一道隐秘的距离,但在这咫尺的距离里,他能闻到沈闲身上熏香的气味。
那是一种叫人觉得舒适,安逸的清冷香气。萧衍从前只在晏顷迟身上闻到过此种香,只不过后来,他能从晏顷迟身上闻到的,只余下了药膳的味道。
萧衍嗅着这香,无端觉得松懈,他失神半晌,缄默。
沈闲能察觉到那挡在身前的手,渐渐垂落,萧衍狐裘上裹带着寒气,侵入他的呼吸。
西边的道上,马车缓缓驶入玲珑花界,在积雪上碾出两条混杂着黑泥水的雪印子,车夫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看向这里。
沈闲的背上浮着北风吹落的雪,他的伞全倾向了萧衍,萧衍的下巴压在他的肩上,压得实。
未几,萧衍听见身侧车夫的声音,后知后觉的想要推拒,沈闲摸摸他的发,最后沉声说道:“我们回家了。”
回家。萧衍轻声重复:“回家。”
赌坊楼上,晏顷迟孤身立在敞开的窗边,凛风夹带着雪粒从耳畔呼啸而过,他在盯着楼下看。
赌坊的走廊上吵闹不休。厢房的桌上摆放着温热的酒和菜,是阿肆给他叫来的,阿肆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底哭过的红还未散去。
晏顷迟自打萧衍离开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厢房里四处晦暗,阿肆本想点灯,最终还是没点上。
阿肆看见晏顷迟轻倚在窗边,一只手搭在窗沿,手背上积了薄薄一层雪,他动也未动,只是在瞧赌坊外,清晨的喧闹,嘈杂不绝。
“你再这样糟蹋自己,死的更快。”阿肆提醒道,“不出两日就得埋土。”
晏顷迟久久不语,静靠在窗边,背影孤寂,有种酒阑人散的无力。外面的雪还在顺着敞开的窗子飘进来,落在他的肌肤上,却是久久未消融。
“菜要凉了。”阿肆给自己斟了杯酒,他举起碧玉的酒盏,饮尽后把空杯搁到了桌沿边。
赌坊外,萧衍已经踏上了马车,沈闲跟在他后面,放下了帘子。
晏顷迟目光没离开过,等马车驶离了视线,萧衍原先站着的位置已经被旁人替代,他都还在看,像是隔着氤氲的雪气,还能看见拥在一起的身影。
萧衍这样抗拒自己,连根灵线都碰不得他,却能接受沈闲的拥抱。萧衍不该是这样的,这太荒唐了。
晏顷迟喉骨滑动了几次,半晌,他回过神,拂去了手背上的落雪,才瞧见指节已经被冻得青白,他没大在意,微偏过脸,看向坐在阴影里的阿肆。
阿肆持筷,夹了两道菜,还未送进口中,便感受到了那冷厉阴沉的目光直刺自己。
他抬首,循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和那双眼睛对视上,倦意被抹去,晏顷迟原本深黑无澜的眼睛此时已经布满了血丝,里面涌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但阿肆晓得,那是因悲怒而生的戾意。
晏顷迟适才咳过血,唇间残红尚存,他在有条不紊的用帕子擦拭,猩红的血迹渗透了素白的帕子。
待帕子被轻飘飘的扔在地上,阿肆才听见他缓慢而淡漠的说道:“我要沈闲死。”
*
作者有话要说:
晏狗发疯(撕咬情敌)(拖拽情敌)(无效辱骂情敌)
第079章 告白(修改了内容)
巳时, 马车照旧停在了京墨阁的大门前。
萧衍刚下来,就迎上了周遭所有人的目光。
弟子们从未见过这张脸,只觉得惊奇, 这人清瘦的身子拢在狐裘里, 小半张脸都隐在了皮毛间,衬地双眸清亮又潋滟, 点墨似的, 当真是好看极了。
此情此景, 倒恰似了那句君子至止, 锦衣狐裘。
“萧阁主才一段时间没回来, 就都不认得了?”沈闲站在萧衍身后,以诙谐的口吻化解了这凝滞的气氛。
“是阁主回来了吗?”有弟子质疑着小声说道,“这是阁主吗?阁主长这样吗?”
“是我,”萧衍眼中盛起笑意,“被仇人追来了,只得换了张脸。你们不喜欢?”
众人恍然, 想到自家阁主几个月前去了趟宗玄剑派, 回来人瘦了不说, 还被迫换了张脸, 登时迎上前, 在刺骨的冷风里连声叫着“阁主”,围拢着萧衍嘘寒问暖。
沈闲给萧衍撑着伞, 萧衍恰巧偏过脸,两个人目光交错。
“他们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沈闲一笑:“上回裴昭来,是你替他们挣了个颜面, 还帮他们拦下一劫, 谁心里不爽快?都记着恩呢。”
“我当是你背着我, 说了什么话。”萧衍以余光睨他。
“哪敢。”沈闲笑道,“说也只会说好话。”
萧衍从未被这么多人关切过,以前就算是在宗门里和师兄弟们玩闹,那些人多半也只是作些表面功夫,见他是三长老的人才同他玩,那些弟子们瞧不上他,心中也大多不屑。
他们嫌萧衍是沾了晏顷迟的光,只会讨便宜。萧衍是谢怀霜的徒弟,可谢怀霜是什么人?谢怀霜当年也是叛逃师门的弃徒,以至于最后萧衍落难时,这群人只会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要生火做饭吗?阁主想吃些什么?我叫后厨弟子去做。”有人说道。
“不必了。”萧衍答道,“我在外吃了茶。”
大雪未歇,冷风从颊边掠过,阁里热闹的气氛倒是散了些寒意。
嘈杂的人群中忽然有个小弟子上前扒住了萧衍的腿,那小弟子瞧着不过五岁,身量还不到萧衍的腰身,见师兄们都围拢着萧衍嘘寒问暖,也有模有样的钻进人堆里,用稚嫩的声音叫着“阁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