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鸡(78)
“赵博阳,”卢湾湾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真是傻逼啊?”
“我做什么你都要来帮我舔屁股?那我杀人放火呢,你替我坐牢?”
“我......”赵博阳诧异地看向自己被甩开的手,他从未听过卢湾湾爆粗口、也从未见过她如此讥谑的神色,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就这么喜欢我?”卢湾湾缓缓地说,“就算我不是个处女?”
“你、你在说什么,我当时亲眼见......”
“所以叫你傻逼啊,五十块钱的处女假红,够不够你爽的?”
赵博阳彻底呆住了。他虽然家境不错,但一直家教严格,卢湾湾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生过性关系的女友。虽然卢湾湾的身体不像他看过的片里那样丰饶紧俏,可是他依旧为卢湾湾的献身而感动。他在那重要的一天发誓,自己一定会娶她、会一辈子对她好。
“你不是问过我身上白色波浪一样的纹路是什么吗?之前我骗你的,其实那是肥胖纹。我初中有两百斤,一到夏天汗臭得没人敢跟我靠近。他们叫我一百万,你真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我不介意,我......”赵博阳不再看卢湾湾,眼睛落地面上来回扫动,好像在竭力给自己寻找一个支撑下去的理由。
卢湾湾突然笑了,她的眼角垂了下去,埋下一弯悲哀的温柔,“......我还去堕过胎,就在去年,医生说我以后很可能没法再怀孕。”
她知道,赵博阳只差一句话、或者两句话就会被击倒了。她从未信过他,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好猜,担不起一点期待。
她撅起了嘴,好像还是平日那个爱撒娇的女孩,声音里都是娇俏的委屈,“你其实长得又不好看,带也带不出去,我看你是A班的......”她突然抿住了嘴,抿成一条发白的线,眼睛瞪得老大,过了一会儿才咬着牙狠狠地说,“......钱多又好骗......我才和你在一起。”
赵博阳低头看着斑驳的花岗岩地面,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他想要说话,可是一开口就会痛哭出声似的。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孩,原是如此粗鄙庸俗、如此不堪入目。
缓了好久,他才勉强能说出话来,“滚......”喉咙像是被人用烙铁烫穿了,一说话便透着风,又痛又冷,“你给我滚,立即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卢湾湾突然叹了一口气,这口气是如此漫长,仿佛终于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曾经想丢又不舍得丢掉的。
“你给我花过的钱,我两年之内会全部还给你。就给你打在那张卡上。”
“我叫你滚!”赵博阳的声音很嘶哑,他埋着头攥紧拳头,只给卢湾湾留下一头乱糟糟的卷毛。
就像他们初见一样。
那是一个傍晚,卢湾湾独自在操场上跑步,一个篮球突然砸中了她的脑袋。少年急匆匆地跑过来,老远就冲她吼道,“同学!你没事吧?”
她看出那是A班的篮球队。年级上传言A班的男生个个都是家境优渥智商超群,她便有心露出一副吃痛的神情坐在地上。待少年跑近了,却是一头乱毛邋里邋遢的模样,卢湾湾心里泄了气,嘴上冷淡不少,“我没事,你回去吧。”
“那怎么行!”那少年瞳仁很小,长得有些尖嘴猴腮,脸上却透着羞赧的绯红。他向卢湾湾紧张地伸出手,“我一定要赔罪!请同学......喝、喝杯奶茶怎么样?”
“好啊。”卢湾湾被逗笑了,那时候她想,这人看起来怎么那么傻。不如陪他玩玩好了。
“我走了。”
卢湾湾轻声说,赵博阳却撇开脑袋,似乎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卢湾湾向前走去,在即将转过拐角的时候,她突然又回头望了他一眼,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抬头。
她想起第一次他们是在一个廉价的学生招待所里。房间的光线很暗,他们躺在床上,枕头里散发出樟脑丸的香气,掺着一丝昏昏欲睡的霉味。墙上只有一扇覆满灰尘的百叶窗,他们好像关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四周被城市那种持续不断的噪声包围着,她听见汽车的长笛、人群杂沓的谈笑、听见飞机从头顶上空呼啸而过,都是一晃而过的喧嚣。
然后她把自己的蕾丝三角裤拉下来,向着赵博阳张开腿,如同一个温柔的母亲。赵博阳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往她下体戳了几下没办法进入,便不安地想要退缩了。她引导他、宽慰他,让他一点一点向前探索。头顶老旧的风扇吱吱地转动着,她抱着赵博阳乱蓬蓬的卷毛,感觉很温馨,他们裸露的肌肤在昏暗里摩擦,发出暖暖的、五颜六色的火花。
她在吃东西的时候会无端冒出一些念头,如果给赵博阳说自己有暴食症,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会觉得伴侣美好的形象破碎,嫌恶地远离,还是走上前来紧紧抱住她,说没关系,我会陪着你好好吃饭?那如果跟他说自己不是处女呢?说她有一个很差劲的前男友,她为他堕过胎。她的第一次很疼很疼,那人却在做完以后说她下面发黑,质问她是不是早就不是处女。
赵博阳很傻,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就跟曾经的她一样。如果当初她先遇见的是赵博阳就好了,那个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懂的自己,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可是雨季过了,雨季永不会再来。
卢湾湾收回目光转过拐角,穿过三中漫长的走廊,穿过身旁喧闹的人群,仿佛走到了那天那个招待所窗外的街道。她静静地仰望着那一扇小小的、老旧的百叶窗,听见了房间里穿行而出的声音。赵博阳动作青涩,却很小心翼翼,比之前的人温柔太多太多。他们像浮在大海上,大海汇集成无限,远远褪去,又急急卷回,如此往复,如此往复。
在那片刻之间,她真的想要和他过完一生。
第63章
第二天晏斯茶在稻田里陪孟肴抓鱼的时候,接到了赵博阳的电话。赵博阳在电话里说自己分手了,不想再过问卢湾湾的事。
卢湾湾这颗山芋并不烫手,抛来抛去已经凉透了,又回到晏斯茶手里。他听见电话里赵博阳几近失声的嗓音,料想卢湾湾肯定也不好受。
他心里无端有些快意。
他不想看见讨厌的人获得幸福。况且摧毁远比成全来得有趣,赵博阳伤心欲绝的模样令人惊喜。很奇妙,晏斯茶自己不喜欢失控的状态,但他享受别人失控的状态,他喜欢看身边的人失常,最好都变得疯疯癫癫,以佐证只有他一个人正常。
晏斯茶回话的时候只有简单的“嗯”、“好”这些字眼,孟肴猜不出是谁打的,等晏斯茶挂断以后才小声地问,“斯茶,是老师吗?是不是催你回去上课……”
“赵博阳打的,给我说了这周的作业,”晏斯茶收起手机,把孟肴揽进怀里,在他发顶上亲了亲,“肴肴,不要再去想学校的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好。相信我。”
“……嗯。”拥抱亲吻这些肢体接触都有着神奇的魔力,孟肴回搂住晏斯茶,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舍不得分开。
这会儿已是傍晚,四下无人,他们头抵着头说了许久话,孟肴又开心起来,拉着晏斯茶要继续往里走。
田里的水足有小腿深,晏斯茶又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走得极为艰难。一个抬脚的功夫,一只鞋竟嵌进了泥里,这下他只好金鸡独立地站着,拽住孟肴不肯走,“肴肴,鞋子丢了。”
“鞋丢了?哪儿呢?”孟肴俯身往泥里摸,摸了好一阵还是两手空空地站起来,“好像没有。”
“怎么会没有?”晏斯茶将手伸进水里,一摸就摸到了一个硬物,顺着泥流拔出来正是自己的拖鞋,“这叫没有?”晏斯茶见孟肴一脸憋笑的神情,顿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佯装要把鞋子扇到孟肴身上,孟肴灵活地退了几步,笑道,“自己明明能摸到,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
晏斯茶低头把鞋穿回去,有些迟疑地说,“肴肴,还要往里走么......这里面会不会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