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鸡(65)
晏斯茶愣了一下,像是被这声呼唤从深渊召回了大地。他缓缓松开手,俯下身在孟肴额头上轻轻一吻,“嗯,怎么了?”
“难受……”孟肴吃力地坐起身,晏斯茶的性器已经疲软,但仍有半截留在里面,黏答答地堵着精液,“想洗澡,去洗澡吧……”
晏斯茶却没动身,他突然问,“肴肴,你看过渡边淳一的《失乐园》吗?”
“唔,没有看过,”孟肴的脑袋靠到晏斯茶胸膛上,闭眼假寐,“但听说过,是很有名的日本情色小说。”
“嗯,”晏斯茶倒也不显得遗憾,“其实故事很简单,就是一对中年男女婚外恋的故事,结局是他们太过相爱,于是决定殉情。他们喝下了下毒的酒,在性爱中死去,身体发硬,连死后也无法分离。”
“哇……”孟肴有些震撼地抬起头。
晏斯茶扫了一眼孟肴的神情,继续说:“里面有一种思想是‘即便是情投意合、山盟海誓的爱情,也可能在岁月的侵蚀下土崩瓦解。’,所以要‘在爱的极致一起死去。一起死去的话,爱的纽带就再也不会松懈了。’ ”晏斯茶专注地盯着孟肴,“肴肴,你赞同这种想法吗?”
孟肴立即摇了摇头,“当然不。我发现很多日本作家的思想都挺悲观的,会把世间的人情刻意放大,”孟肴笑了笑,嘴角漾出一个软软的酒窝,“像我们这些现实里的普通人,哪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去赴死啊。”
他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他又开始想起论坛的事了,急忙缩到晏斯茶怀里,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那你就是不够爱了,”晏斯茶却垂下目光,掩不住的低落,“如果是我,我就愿意这样做。”
“这怎么就是不够爱了?”孟肴把晏斯茶的脸捧起来,晏斯茶的表情还挺委屈,孟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笑容,“你又怎么知道现在就是爱的极致呢?说不定明天我们会比今天更相爱呢。况且你不是说书里是一对中年人的爱情吗,他们的人生已经走掉大半了,可我们的人生还那么长,哪有什么可比性,”孟肴呵了一声,“你无理取闹吧。”
“哦,那我就是无理取闹吧。”晏斯茶语气一冷,突然站起身来,径直往浴缸走去。
孟肴腿软得没有气力,试了好几下才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上晏斯茶,“斯茶,这就生气啦?”他从后面抱住晏斯茶,湿漉漉的脑袋贴到晏斯茶温暖的背上,“小气鬼,看给你看了,摸给你摸了,你想做的都让你做了,现在还要跟我生气。”
晏斯茶叹了口气,回过身来搂住孟肴,“没有生气。”
孟肴也不戳穿他,只笑着说,“反正我不要和你一起去死,我们还要一起经历很多事,看很多风景。”他想起自己今天还站上过天台,此刻倒有种隔世般的恍惚。
全靠晏斯茶,他才活了过来。晏斯茶是除了奶奶以外对他最好的人了,他们还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
孟肴露出一个略显羞赧的笑容,低下头,声音也小了,“而且我们还可以做这种事情很多次……”
“哪种事?”晏斯茶终于被这句话哄高兴了,低下头沿着孟肴身上的吻痕慢条斯理地亲吻,“这样吗?”又覆上孟肴的下体,暗示性地揉了揉,“还是这样?”
“不能做了!太晚了……”孟肴急忙推开他,谁知晏斯茶又黏上来,在孟肴脸上一点一点细碎地亲吻,声音也轻软地撒娇,“再来一次肴肴,最后一次嘛……”
孟肴哪里受得住晏斯茶的软磨硬泡,很快败下阵来,“你说的,最后一次……”
结果他们换了好几处场所做了好几次。在客厅的地毯上、花窗玻璃前的办公桌上、通往书架层的楼梯上、钢琴椅子上,初尝禁果的少年根本不知节制,把各种姿势都试了遍,孟肴感觉腰连着腿都没了知觉,吓得哭着求饶,晏斯茶乘机哄着他又说了不少荤话,这才结束抱着孟肴去洗澡。
夏雨无常,浴室有一扇窗外,依稀又能听见外面淋淋漓漓的雨声掺着轰轰作响的闷雷。孟肴泡在浴缸里,安静地注视着晏斯茶帮他清理后穴。那嘈嘈切切的雨声无端添了一分湿冷的潮意,孟肴突然说:“小时候一下雨,我就会觉得很冷,大夏天也要缩进被子里。”
晏斯茶抬眼看向孟肴,安静的聆听者姿态。
“后来我学会一个方法,就是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街道旁有一间小帐篷。白色的防雨布,顶上一盏小小的灯。那帐篷的大小就和披在身上的被子差不多,人只能跪坐或者蹲在里面,但内部干燥、温暖。我个子小小的,缩在里面,能听见水流沿着街角哗啦啦地流进下水道,听见人群踩着水花路过的脚步声,偶尔伸出脑袋,还能看见对面的路灯延伸到黑暗的街道里。”
“我只要想着这个画面,就觉得很安心,很快就能睡过去。”孟肴的声音在寂静的浴室中回荡,他说着说着就笑了,“很奇怪吧。”
晏斯茶停下手中的动作,也跟着牵起嘴角微笑,望着孟肴的目光很柔和,“不奇怪。”他取过一旁的毛巾擦干修长的手指,低声说,“我小时候也想象过自己在一节海上列车里。列车里除了我空无一人。”
“从老旧的窗户向外眺望,能瞧见一直向前的白色车身,还有远处随波逐流来的浮冰、闪光的水浪。”
“列车一直向前行。在想象中什么也不用思考,只用静静坐着,望向远方。”他似乎陷入了回忆,目光在灯下就像海水里的浮冰,透着清亮的光。但又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孟肴忍不住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这样看来,我们倒是从小就会享受孤独了。”他抬起手臂对晏斯茶张开怀抱,笑道:
“斯茶,我们去睡觉吧。”
雨水徐徐滴落。这一晚他们所有的燥热、疯狂、沉湎与喟叹,全部都被这场大雨冲散了。爱到底是什么、爱是否会在岁月的侵蚀下土崩瓦解,这一切他们困惑的,未曾了解的,在雨里都聚作一团,被一只漆黑的水鸟衔走,悉数投进了岁月的河床里。
第53章
孟肴醒来时窗外还在下雨。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沁凉的风吹起内层纱白的窗帘,起起伏伏,像一片温柔的衣角。分明是雨天,光线却很亮,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睛就开始刺痛。
晏斯茶不在房间里,孟肴下床太急差点摔倒,膝盖一弯才感觉大腿重如千钧,他只好歪歪捏捏地走过去,一把拉开门。
门外比屋里热,拢着满屋温暖的白汽。料理台前站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妇女,体型偏胖,眉眼弯弯细细,眼下的两颊肉红烫烫地鼓出来,一瞧见孟肴,便转头对厨房唤道,“小茶,他醒啦!”又回头对孟肴笑,眼睛被肉挤成一条缝,“小茶天没亮就起来给你做早餐了,快来瞧瞧。”
这大概是照顾晏斯茶饮食起居的王妈。孟肴不敢让她看出自己的不适,慢吞吞地挪过去,远远就瞧见桌上排了几列小包子,走近一看,个个大小统一,褶皱均匀,实在赏心悦目。
“你猜哪个是他做的?”
“这里面有他做的?”孟肴乐了,挨着扫了一圈,包子都长得一个样,像是连连看,“这个吗?”他只好指向包子方队最后一位,那个个头最大。
“那是最后料剩得有点多,我一齐包了。除了那一个,其他都是小茶捏的。”王妈瞧见孟肴震惊的表情,便嚯嚯笑了起来,“他可聪明了,从小学什么上手都很快。这可是他第一次包包子。”
“王妈,水开了,现在蒸吗?”晏斯茶突然在厨房里叫她,王妈转身往里走,“对,把蒸笼放上去吧......”
王妈进了厨房,换晏斯茶出来了,他手上还沾着面粉,在孟肴鼻子上轻轻一刮,蹭下一竖白色的痕迹,“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多睡会儿,”他顿了顿,刻意凑到孟肴耳边,“累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