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63)
一片颜色斑驳不清的衣角,在木柱底座处露出。
扇刃带着残余电光与森冷寒意,凛然一击将那片衣角横切。
雕花木柱后,角落里的黑暗,被电光尽数驱散。
众目睽睽中,一道人形影子被投在墙壁上——躯体被宽松衣装裹覆,脑袋被同样盖去原来形状——斑驳斗篷从头到脚,不可见人地匿在暗处。
云灼看向那道影子,“你究竟是何人?”
作者有话说:
当召唤师没有召唤物,刺客被丢入团战中心XD
第51章 狂澜
柱子后的身影,向左踏出一步,便完全离开了那角落的阴影,暴露于在场众人的视线中。
一件斑驳的斗篷将那人由头到脚掩得严严实实,面目掩去。面对云灼的质问,他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如同一件尚未完成却已经褪色掉漆的陈旧人形雕像。
不知身份的斗篷人。
这人在那雕花木柱的后面藏了多久,谁不清楚,此前,在场甚至没有任何一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一袭斗篷曾穿梭过人潮涌动的街头,将一纸警言塞到云灼手中,星临盯着这再次造访的不速之客,袖间流星镖无声滑至指间。
星临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斗篷中露出的半截手指,浅红色的瘢痕遍布皮肤,看上去怪异可怖。
柳行知在草屋中癫狂大叫的狰狞面容仿佛还在眼前——“不关我的事!是有人逼我写的!那个人好可怕,他没有五官!!好大的斗篷!好丑!”
疯癫的、刺穿耳膜的尖锐尾音像是在脑内仍有残留。
齐友谷见到那斗篷人暴露,顿觉事态不妙,随即他立刻一声令下,进攻,他身后士兵顷刻间闻声而动。杏色兵装在地下的光线中,与蝗虫体表颜色如出一辙,那外圈颜色各异的镇民,竟早早寻了个安全位置,一齐占据高地,为追杀现场高声助威起来。
“上啊!杀了他们!!”
这地面之下的死寂坟地里突然开演一台夸张怪异的戏,台下看戏的津津有味,台上的残沙追兵和日沉阁却是一出真切的你死我活。要血花四溅,要生命夺取。
蝗虫振翅声嗡嗡,云灼与星临所站的门口空地,被急速侵蚀缩小。
比士兵先一步到达星临身边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毫无规律的噪音捶打着他的耳膜,与此同时,他诧异地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竟然在震动。
星临还没看清地面发生了什么,尖啸声又骤然炸起,近在咫尺,在轰隆闷响中清晰异常。
齐友谷狠厉的眼睛匿在雾气中。
五六道乌黑箭矢迎面射来,星临迅疾侧身闪过一支。
另一支接连而至,直取心脏,他迅速矮身,重心还没调回稳,下一道箭矢冷光,便意欲射穿他的脚踝。
这紧密的攻势在挑战机体的机动性,令人喘不过气的箭雨里,每一支拖着黑雾的箭都冲着他来,想穿透他,所有的闪避方向都被死死堵住。
无数泛着寒光的箭头尖处袭来,在星临的澄澈双眸里凝成千万含有杀意的光点。
箭矢飞速,那光点却在星临眼中猛然变得缓慢。视野中的墨蓝底色铺天盖地蔓延开来,一瞬的时间,被缓慢拉成枯燥粘连的长线,为首者张口发出一声急促怒叱,变成夸张而滑稽的长音节,黑雾弥散几近静止。
星临迅速环顾四周,密集箭雨泛着暗黄的光,一点一点靠近他。
他眸中光点,逐渐扩成实心的圆,侵蚀掉他原本的眸色。
他寻遍雨幕,却只发现一处攻击空挡,在近地的角度,堪堪能容他蜷成一团通过。
已经无处可躲,他当下一个利落的翻滚,凭着纤巧的机械骨架,得以把自己缩成足够小的一团,通过那雨幕中的狗洞。
一个翻滚只翻了一半,那密集箭雨便拖着尖刺声音,飞速划过他身侧,尾羽携着的乌黑雾气便陡然弥漫开来,他方才落地快速,粗粝地面造成的钝痛上泛,那轰隆闷响也仍未止息——攻击刚刚开始,星临所有感官就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人太多了。
喊杀声震耳欲聋,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扶木与云灼处境如何。
他甫才落地平稳,猝然的失重感又击中他——那轰隆声音此刻破地而出,他身下地面裂出一道狭深沟壑来吞噬他。
重力将他狠狠下拽,他以最快的速度扒住裂口边缘的地面,如崖边老树上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他向下看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暗就在脚下。
躯体的下坠趋势暂且止住,心却仍在猛烈下沉,星临顿觉这些拥有烈虹的士兵对付起来过于棘手。
他向上爬,膝盖刚刚接触到冰冷地面,发现自己已经被一道黑影笼罩。
他一抬头,看见那斗篷人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他。
那斗篷人像是早有预料, 在这里等着他。
布满瘢痕的双手高举着一把同样布满红锈的锈刀,对着星临照头劈下。
迎面而来的狠厉杀意,像是拨开一层模糊迷雾,星临突然察觉到:从第一声遍及他脚边的轰隆声,到现在面前凌厉生风的锈刀,每一次攻击都像是提前安排,密集箭雨逼得他只能向一个方向躲逃,这个方向里,斗篷人举着刀等他,不给他任何喘息机会,要置他于死地。
饶是星临在速度上的拥有绝对优势,这一路闪避也已经几乎是连滚带爬。
他迎着那刀锋,迅速起身,以最刁钻的落脚处为支点,反向后跳,任由那刀光贴着他脖颈的皮肤掠过,几近见血之际,他恰好跃过身后鸿沟,精准落在对面。
他刚刚站稳,那股子铁锈味道便又迎面贴来。
那斗篷人刀刀狠辣,专挑要害下手,星临几次近乎闪避不开,刀锋贴着他皮肤滑过,差点就要将他蓝色血液暴露人前。
显然,这人今日一定让星临毙命于此。
“为什么?”星临一边闪躲不停,一边问那斗篷人。
斗篷人置若罔闻,将锈刀不由言说地凛然劈下,星临避之不及。
“刺啦——”
星临的衣袖被划破,他捂住破碎衣料的整齐断口,继续道:“昨日你还不是要警醒我们离开吗?你明明是要我们远离危险,现在怎么,又非要让我们死?”
那斗篷人不说话,只是要杀他。
“是不是你暴露我们的行踪,将追兵招至这里的?”星临不甘这始终的沉默。
斗篷人充耳不闻,更加残酷地挥刀。
他只攻击一处,就是星临的心脏。
他的攻势比齐友谷的箭雨严密更甚,动作分析也找不到一点出路可能,星临无处可退。
随下一道刀光而来的,还有渐趋渐进的澄黄光芒。
星临顿时放下心来,几番躲闪,那根雕花木柱已经在他身侧,触手可及。
一把残余电光流转的画扇,切入木中,他握上乌木扇柄,用力将其抽出,紧接着,他头也不回,将画扇向着后方随手一掷。
雪白扇面在空中飞速旋转,错觉中像是残光四溅着,被一只指骨匀亭的手稳稳接住。
一道电光弯折抵达,打偏袭向星临后背的刀锋,星临听见混乱中一道熟悉声音:“这人交给我,你先带他出去。”
云灼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臂弯里挂了个已经七晕八素的木头人。
这群追兵烈虹能力各自不同,却配合得天衣无缝,高处叫嚣声沸反盈天,周遭攻击造出的光影目不暇接,密集的杀意仿佛温度极高的蒸腾热气,要将三人活活蒸煮至死。
星临与云灼以最快的速度交换站位,同时,云灼扇刃对上锈刀,星临背上眩晕的扶木。
追兵虽人数众多,空隙却比那斗篷人严密攻势好找。
星临背着扶木一路贴墙游走,对每一次攻势严阵以待,路径演算运行到极致,速度提升到极致,才终于成功踏出院落门槛。
可门外仍有追兵围绕。
机体电量在不断快速损耗,马上就要低电量的临界点。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星临心底陡然蔓延开来——他开始心慌,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停止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