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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道增七(174)

作者:西鹿丸 时间:2023-09-05 09:29 标签:HE 穿越 架空 悬疑

  柳行知此人牵连出陈年旧事,反而使得云灼与扶木在书院中被牵绊住脚步,在地底滞留的时间更长,而那陈年旧事又是闻折竹的往事,直接性导致那纸残页在扶木眼中更加意义重大,拿回残页的执念更是深重。而樵夫在逃离之后,向后续赶来的残杀追兵进行告发与引路,使得追兵更快地进入地底施行围攻,扶木死里逃生后返回包围圈的步伐坚定异常。
  原本不相干的人被牵扯进来,故事线变得凌乱而不可控,更多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轨迹滑向的深渊愈发深不可测。
  越来越糟糕的事态发展,最后被引爆于一个可怕的意外——云灼竟然发现了星临。
  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实在有悖常理。目前的他,人类的呼吸与温度一概没有,机械心脏的运转无声,绝不是人类感官能接收的赫兹,他静止在阴影中藏匿时与死物毫无差别。云灼却在某一瞬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可他当他是敌人,扇刃掷向他的时候杀气凛冽。
  这意外出现得始料未及,后续的发展,连锁反应一样崩盘。
  他眼睁睁看着围剿圈子中的悲剧重蹈覆辙,却被云灼牵制在仅仅几米开外,错过插手的时机。扶木的死状竟比他记忆中的还要仓促惨烈,目睹尸体的云灼沉默着情绪失控,过度使用的烈虹使云灼原本的重伤直接加深至濒死状态。
  最终,鹿渊书院的悲剧落得更为悲惨的结局。地底坍塌之际兵荒马乱,他堪堪将扶木抢回地面,按理说人类死亡之后只是一具失去特性的碳基生物体,但星临知道,自己此刻很需要这样无意义的扶木在自己身边。
  星临将怀中躯体圈得更紧,腾起的灰尘还在夕阳的光中漂浮,轰隆声余响阵阵,他刚才带扶木逃出地底时,有几道石柱和太多碎瓦没能避开,划烂的斗篷下,撕裂的伤口纵横着,几乎要将他一副银白骨架剖解出来,机体警告不断地弹出,他的视野闪烁,与此同时,他发现他竟然一点都不痛。
  原因显而易见,这一次,他的痛觉感受器也已经损坏。
  感知再次消减,他与整个世界再隔一层膜。
  这一次妄图逆转天命,他做成一次亡命赌徒,失败也反扑愈发猛烈,扶木以一种残酷得过了头的死状,在他的怀中缓慢僵冷,剧烈的落差感仿佛让神经都在痉挛,他垂眼看着那张残缺的脸,像是被一巴掌狠狠掴在脸上。
  星临终于开始畏惧他相信的概率计算,他也说不清自己是该清醒还是该绝望,亦或者,在这盘死局面前,二者本就等同。
  星临侧了一下扶木的脸,让扶木的脑袋靠着他的胳膊,阴影勉强掩去一半残缺,落日的余晖映得扶木的侧颜像是很有温度,他长久地注视这张脸,让自己迷失在这一瞬生动鲜活的错觉里,甚至在幻想扶木在下一秒就会醒来。可继续幻想下去又是沮丧,因为醒来他也已经认不出他。
  他变得残缺,面目可怖,引以为傲的绝对理性崩塌得一塌糊涂,被几丝侥幸心理吊着,一路狂奔到这条死路里,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才不得不醒悟,原来一直支撑自己的,只是回不去的曾经,和不可触及的幻想。
  鹿渊的新鲜废墟接天连地,无声嘲笑着痴心妄想的外来者。
  星临很想离开这里,他抱着扶木站起了身,却想不到自己还有哪里能去,他回头望废墟,忽然几乎要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吞没。


第132章 箴言
  鹿渊镇的落日有着炽艳的色彩,火焰一般的光辉流淌在屋檐,但温度却是冷的,夜风早到,尖刻地叫嚣着向所有人宣布,这一天快要结束了。
  不少镇民去凑了鹿渊书院的热闹,日头将尽也没能回来,镇子比往常冷清许多,只有几个毛头小子零零散散地在街边玩闹疯跑。
  小孩一跃跳下台阶,一手抓着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也不碍于和伙伴们踢蹴鞠。
  那颗蹴鞠上粘着麻雀羽毛做装饰,让一颗普通蹴鞠变得毛绒绒,边滚地边扫地,一脚踢上去能炸开一大捧细灰,脏得很精彩的观感。
  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到现在还没回来,但小孩也乐于这样,他可以和伙伴们再疯一会。
  蹴鞠沿着长街乱飞乱撞,撞倒了一个无人看管的小摊子,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大家很激动,他们尖叫大笑着抱上蹴鞠跑出很远,其中一个伙伴又是飞起一脚,准头很差,小孩眼睁睁看着蹴鞠飞进一条小巷里。
  大家跑过去,却停住了脚步,一齐围在巷口,你望我,我望你。
  “你干嘛呀!怎么踢这儿来了!”
  “没看见我不是故意的吗?”臭脚朋友理不直气也壮。
  大家一起把始作俑者往巷子里推,“那你赶紧进去捡啊!”
  “不去!里面怪吓人!”
  “怎么回事?!谁踢的谁捡!你怎么不讲理?!”
  伙伴们吵作一团,小孩终于得了空又吃了颗手里的冰糖葫芦,气喘吁吁,腮帮鼓鼓,糖球还没咽下去,就大哥似的摆摆手,“瞧你们吓的。”他扯扯起嘴角,摆谱摆得熟练,“我不怕,我去捡!”
  这条巷子少有人来,镇子常将废弃的偃人义肢堆进去,残次品也往这里丢,日积月累下来,走进去到处都是断手断脚也怪瘆人,但小孩不信伙伴们口中流传的有关于鬼手鬼脚的可怕传言,他的母亲告诉过他,那些故事都是假的,偃人其实是一种很听话的动物,不会害人,它们的手脚更没什么好害怕的。
  所以小孩肩负起伙伴们的期待,嚼着糖葫芦走进小巷。
  蹴鞠在巷子里滚得很远,他耐着性子找,直至手里的糖葫芦吃得只剩一颗,伙伴的催促声也听不清了,才发现了那个绒绒的圆圆黑影。
  巷子的地面上堆满了义肢和发霉的稻草,蹴鞠落的位置陡峭,两只木头手捧起来的角度,小孩跑过去,带起的风让蹴鞠晃了晃,跌下木头手,又向更深处滚去。
  小孩急忙追过去,追到了巷尾,蹴鞠终于被一个黑影挡停了。
  那个黑影缩成一团,掩在堆积的偃人义肢中,小孩多看了两眼,发现那一个大概是人的形状,小孩犹疑地停下脚步。
  他仔细地盯着看,这才看清,那确实是个人,蜷着腿倚着墙,人的形状被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包裹着,一动不动,静得和这满地的木头稻草没有区别。
  他更近一步,错开了废弃义肢堆叠出的死角,视线擦着那人脑袋上的烂布斜过去,刚好能看到还有另外一个人,依靠在那人的肩头,身形被那人挡去了大半,只堪堪露出小半张脸,能看见光洁的皮肤和阖着的眼,一副睡得很熟的样子。
  这座镇子上的乞丐他都眼熟,这两个他很陌生,不知道又是从哪里跑来的外乡人,还在盛夏的傍晚抱在一起取暖,太怪了。
  蹴鞠还在那人的脚边轻晃,那人却毫无反应,小孩忽然有些害怕,他看了看几步之外的蹴鞠,他想了想,弯腰拾起一只木手,试探地向角落里丢去。
  他的准头要比他的伙伴好太多,正正好砸中那个烂布人的脑袋。
  一声闷响之后,那人动了动,虽然又迟钝又轻,但好在终于有了反应。
  还好,活的!小孩松了一大口气。
  可是,当那人抬起头来看他时,他松掉的一口气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天又黑几度,落日的余晖到不了这个角落,那人抬头的角度很吝啬,阴影糊住下半张脸,凌乱的碎发里有一双眼睛从低处看住他,箭矢一样瞄准他。
  小孩下意识后退一步,逃跑的本能在这一瞬间占据高峰。
  可很快,小孩一颗悬停的心就缓缓落回肚子里。因为这个人的姿态其实看起来很脆弱,也就是说,很安全,那一瞬间尖锐的攻击性仿佛只是自己在警惕下产生的错觉,他再盯着这双黑影里的眼睛,只觉得似曾相识。
  他突然想起镇上曾卷起过一阵子杀猫的风潮,那时父亲摸着他的头,告诉他说,它们是坏东西,而且太多了,有时候还会去偷一些不属于它的东西,因为它贪心,所以它该死。它们被清理是理所当然,这是很正常很正义的事。要他从中引以为戒,以小见大,从中学会人生道理。父亲说这话时,手掌的力度轻柔,让他感到十分紧张,直至下半夜才勉强睡着。第二日天一亮,他便早早地赶到了堆积废弃义肢的小巷巷尾,却看到三个大人围在角落里,每个人手里拿了一杆网兜,围住了他偷偷喂养了一个月的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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