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等关系(237)
“毕竟……”
“她是我害死的,不来找我找谁?”
沈见清的声音太轻,一出口立刻被寒风吹得扭曲:“人都说,‘冤有头,债有主’。”
喻卉头发麻。
真论“冤有头,债有主”,沈同宜要找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喻卉手指猛地一蜷,指甲深深抠进雪地。
不可能!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你不要在这儿危言耸听!”
沈见清盯着喻卉的脸:“我只是在和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怎么就危言耸听了?”
“网上的讨论没有吗?我姐没死吗?还是,她的忌日没到?”沈见清停顿半刻,说:“还有秦越,她现在还重症躺着。”
话落,沈见清的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眼底血丝晕开,瞳孔里平静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喻卉,我姐死了,我身边就只有她了,她现在生死未卜,你说,我还能不疯?”
喻卉震惊于沈见清忽然坠入谷底的情绪。
沈见清像是后知后觉,蓦地笑了一声说:“不好意思,失态了。”
沈见清在喻卉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往手心里倒了半瓶药,一点点抬高手,把药全部倒进嘴里咀嚼着。
喻卉瞠目结舌:“你,你真的疯了!”
沈见清抬手接住一颗眼泪,捏碎在掌心。
公路上除了风声,只有沈见清规律的咀嚼,一道一道,像在啃噬喻卉的骨头,她看到沈见清的眼泪汹涌寂静,嘴却在笑,整个人透着割裂的恐怖。
喻卉通体发寒,踉跄着想站起来。
胳膊一撑,却因为恐惧导致的发软和长时间不动的僵硬直直栽倒在地。
喻卉错愕,脸上血色尽褪。
沈见清抬起手擦了擦眼下,似是叹息模样:“我做什么了吗,怎么吓成这样?”
她没有!
喻卉强撑着坐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报警!”
沈见清刚才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沈见清一愣,说:“别了吧。”
喻卉冷笑,以为沈见清怕了,嘲讽的话没出口,目光骤然定住。
沈见清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说:“我撞的你,我报吧。”
话一说完,沈见清就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等待接通的时间只有三四秒,沈见清说:“你好。我在东郊墓园附近撞到了一辆白色轿车,前方停车,我从后方追尾,双方没有人员伤亡,我的车牌号是……”
沈见清条理清楚地描述了事故情况,电话挂断,喻卉只剩满脸错愕。
“沈见清,你怎么敢报警??”
沈见清哭过的眼底血丝密布,眼眶通红,衬得一张脸白得更加恐怖,她握着手机,问:“为什么不敢?普通交通事故而已,是不是还需要报保险?还是你想私了?”
“私了?”喻卉回过神来,怒目道:“你做梦!这是刑事案件,沈见清,你等着坐牢吧!”
沈见清静了静,唇角绽开一个森冷的笑。
只是一闪而过。
喻卉的愤怒戛然而止,想去仔细分辨时,沈见清已经恢复成了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有身上暗色的血,脸上刺目的白,身后翻飞的发和唇上被大口吞药时蹭乱的口红越发让人不寒而栗。
沈见清穿得单薄,衣角被狂乱的风卷起:“喻卉,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一直没机会,今天难得遇上,你帮我解答解答吧,就当是老同学叙旧。”
喻卉强装镇定:“别假惺惺了!有什么话直说!”
沈见清又是一副叹息模样:“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当年是喜欢过你,可我对谁说了吗?我有打扰过你吗?你哪来儿那么大的怨恨,让我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
喻卉怒在心头,脱口而出:“我恶心同性恋,看一眼饭都吃不下去,行不行?!”
沈见清抬手拨了一下头发,垂眸浅笑:“行。”
“下一个问题,我帮过你,你在针对我的时候就一点没想起来?”
“我为什么要想起来?!”
想她是怎么看自己笑话的?!
没事吧!
就像现在,她跛着一条腿就能把她从头俯视到脚,而她!浑身完好,却和条落水狗一样,爬都爬不起来!
喻卉怒不可遏:“实话告诉你,我从一开始恶心的就是你那张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招人喜欢的脸!有这个前提在,你不论做什么都只会让我更加厌恶!”
沈见清静静笑着,脸上维持着十二分的温柔:“懂了,你就是单纯坏,又贱又坏。”
“沈见清!”
“你见不得别人好,却没有真本事把那个人踩在脚下,只能用下作的手段去打压她,诋毁她,你比阴沟里的老鼠更加让人作呕。”
“闭嘴!”
“别人往上走是靠本事,你靠身体。”沈见清笑了笑,用最温和友善的口吻问:“喻卉,连黄文丰父子那种不育、老态的人都能上你的床,你究竟有多饥不择食?还是,你骨子里就喜欢被他们用别的方式羞辱,玩弄?”
“沈见清!!!”
喻卉最后的尊严被自己最厌恶的人,用最轻飘飘的语气践踏,一瞬间就激起了她心底的怒火,她爬起来,疯狂往沈见清身上扑。
沈见清侧身,以睥睨之态俯视着跌在自己脚下的人。
“第三个问题,在绥州的茶馆,你和秦越说了什么?”
喻卉的理智已经被沈见清刻薄的用词击垮,闻言,她想都不想:“我说你姐以前对你有多好,最后在你怀里死得有多惨;说我反复用你姐的好和死刺激你,看你发疯痛苦,还说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她,找她只是因为你姐的遗言!”
“哈哈哈!”喻卉狰狞大笑。
沈见清沉默无声。
很好,她循序渐进的刺激让喻卉轻易把实话抖了出来。
沈见清在脑子里逐字复述喻卉的话。
难怪徐苏瑜说秦越见完喻卉之后精神很差。
喻卉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往她心窝里扎。
她都病了多少天了,怎么承受?
沈见清的目光凝成冰,像尖锐的冰锥。
“你知道秦越听见这些话是什么反应吗?她退缩了。”喻卉眼里的疯狂透着兴奋。
沈见清只有三个字:“她不会。”
以前的她或许很轻易就会被这句话打败。
现在,她可以拿命担保,秦越不会听什么就信什么,而不去思考。
因为她是秦越。
她是秦越才能在极端的愤怒之下让那一刀擦着喻卉的脖子过去,而不是她的喉咙。
她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才会在见到她之后只字不提,只想要和她开房,给她迟来的心疼!
沈见清麻木无情的情绪里燃起了滚滚仇恨。
喻卉还在试图给自己找一丝痛快:“她是不会退缩,可你知道无处发泄的愤怒把她逼得有多痛苦吗?”
“她一刀扎下来的时候,手都震破了,还是不敢把我怎样!哈哈哈!”
“在你们这些光鲜亮丽的好人身上,我只看到了‘窝囊’两个字!”
“哈哈哈!”
“你们一个个!全都是窝囊废!”
喻卉尖锐的笑声在风里翻卷回荡。
沈见清望着她,血浆色的红唇一动,声音里的透明度和苍白无色的脸接近一致:“是吗?”
沈见清跛着朝喻卉走。
深一脚,浅一脚。
喻卉莫名脊背发寒,嘴里的笑声一停,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头皮一紧,被沈见清抓住头发,狠狠按向地面!
“砰!”
喻卉疼得尖叫,惊起了树林的鸟。
沈见清垂视着她,一张“不像人”的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姿态。她抓着喻卉的头发,让她抬头看着自己,轻声道:“这个世界上只有秦越能说我窝囊,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