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等关系(157)
这种感激就算带进坟墓,大约也不会被那些难缠的小鬼嘲讽她在感情里一无是处。
“沈老师,我原来想远远地看着你过得幸福。”秦越说。
沈见清沾满血迹的拇指摩挲着她下颌,语气平静:“现在呢?”
秦越:“……现在和你同进同出,却找不到我想感激的那个你,也不知道怎么继续爱你。”
秦越这句话无异于重磅炸.弹,前面铺陈剖析得再多,也敌不过它爆炸时产生的威力。
沈见清脸上没有表情,眼底的漆黑翻涌咆哮,秦越以为她下一秒就会吼出来,可她只是抬起秦越的脸,拇指从她的下颌移动到下唇,轻柔磨蹭着,和那年国庆给她抹口红一样,用手指上的血迹润色着她不那么健康的唇色。
认真细致,眉目温柔。
笑着说:“阿越,我说过了,这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不再凶你,吓你了行吗?”
“我是个不称职的姐姐,没把你照顾好,你跟我闹别扭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不要因为赌气就说什么不回来我身边。”
沈见清倾身吻秦越的嘴唇:“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的位置,你不回来,我以后岂不是要变成孤家寡人,孤独终老了?”
“你舍得?”
秦越舍不得。
就是因为舍不得,才在时机不恰当的时候就和她说这些话,试图探听她心中所想。
她虽然拒绝回答,但至少清晰表达了一点——过去那是事她已经不计较了,她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蜷缩着,生怕自己身上还有刺,还会扎到她。
她应该见好就收。
可是,习惯了追求对等关系的秦越好像还不习惯被人单纯地爱着,而不去关注她的内心,拥抱她的身体,不给她对等的回报。
沈见清拨开秦越的嘴唇吻进来。
秦越尝到了血腥味,顺着舌尖朝心脏蔓延,她的脖颈被沈见清黏腻潮湿的手掌重新握紧,侧脸、耳下血迹斑驳。
沈见清的神经被刺激着,用力将秦越勾向自己,热切地说:“阿越,像以前那样吻我,让我仰头、趴跪做出你喜欢的姿势。”
沈见清投入地阖着眼,往秦越喉咙深处吻。
“阿越……”
“我想为你哭,为你叫,为你G/C。”
“你吻我啊。”
秦越只是在监控仪器的滴声又一次响起时,本能往后撤退。
沈见清一顿,另一只手猛地握住秦越左腕,连同坚硬的串珠一起拉回身边,同时,颈边那只手的拇指强势抵高秦越的下巴,将她吻得密不透风。
和重逢次日晚上的宾馆房间一样。
沈见清的吻被怒火和占有欲充斥,感受不到一丝爱。
这就是她们的爱情现有的模样,在清醒和失控之间反复横跳,不得安宁。
秦越觉得自己应该受得了,爱她么,能在她身边待着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一辈子那么长,她不想沈见清一次又一次经历清醒后的内疚。
秦越手下用力,想挣脱。
沈见清一而再再而三被秦越拒绝,和她刚才那些话一并,像利刃一样割着沈见清的心脏,她受不了,所有情绪都在一瞬之间化成了怒气,紧握住秦越脖颈,用力翻搅吮舐她的舌,将她死死扣住。
在力气的对抗上,秦越从来就不是沈见清的对手。
她感觉到一股热流在沈见清手下加重力道时,猝然流过自己的手腕。
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沈见清被满身剧痛包裹,理智被怒火焚烧,她离开秦越,苍白的嘴唇上沾了血,脸上的表情病态、疯魔:“秦越,你不是爱我吗?爱我为什么不回应我,不听我的话,不信我的话?!”
“你爱我的初衷就是因为我会顺着你的那些掌控欲,不会反过来要求你,还是你的爱情本来就不包含信任?!”
沈见清失控的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难以控制,她混乱的双眼紧锁着秦越,话一句比一句尖锐:“对,我差点忘了,你一直都有你追求爱情的方式,有你的城府,你最擅长不动生色地让别人踏入你的圈套,根本不需要从廉价的信任开始!”
沈见清口不择言的话几乎将秦越的爱情评判的一文不值。
周围静了。
沈见清在这短暂的寂静中得到一丝喘息,然后猝不及防看到秦越脸上血色全无,她吞咽了一口,眼睛垂下又抬起,最终,瞳孔里那束本就沉默微弱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时,秦越沙哑地开了口:“可我付出代价了不是吗?”
一瞬间,沈见清感觉地动山摇。
她愣着,手忙脚乱地抚摸着秦越的脸,抱住她,一遍遍道歉。
“阿越,对不起,我刚才一定是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
“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被以前那个你宠坏了,很不讲理。”
“我没有骗你,以前的事我早就不介意了,我只是急了。”
“你不说话,不回应我,我太着急了。”
“阿越……”
沈见清在秦越肩上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这三个字,秦越在重逢之后听了很多次。
她以前不需要,现在仍然不需要。
归根究底,是她一步错,步步错,把沈见清害成这样的,现在却反过来逼她,非要让她把这两年的不愉快再说一遍。
她哪儿来的资格?
她就是,心里有一点难受,也不是难以承受。
秦越拉下沈见清的手,脸上即将干涸的斑驳血迹紧绷着:“好,我知道了。”
秦越过分平静的语气让沈见清空白一片。
秦越抽出已经因为力道过重,充血发麻到没有知觉的左手,从床边站了起来。
沈见清木讷地看着,她一抬手,立刻用力抓住:“你要去哪儿?!”
极度慌乱的神色在沈见清脸上堆积,一眨眼就变成了恐惧。
秦越心间刺痛,和在绥州送她去医院时一样,低声说:“不去哪儿。”
秦越侧过身,用另一只手按了铃,说:“叫医生。”
医生来得很快。
秦越从帘子里退出来,听着沈见清痛苦的声音,转身往外走。
凌晨的卫生间空无一人。
秦越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脸、颈、耳、唇上的沾染血迹,明明不是她的,她却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裂了无数道口子,窗边刺骨的冷风鼓荡翻涌,卷着血腥味涌进她的喉咙。
“咳咳!咳!!”
秦越扶在水池边剧烈咳嗽,每一次都带着强烈着呕吐感,她支撑不住弯了腰,猝不及防闻到沉香手串上宁静的香气。
沈见清说没有手串她睡不着,这么宝贝,为什么还会少一圈?
少的那一圈在哪儿?
秦越之前从没想过问沈见清这些问题,现在她无端有种预感——少的这一圈也是沈见清不愿提及的过去之一。
秦越咳着蹲下来,额头轻磕在手串上。
窗外暴雪压城,天黑地白,把一切生机都暂时困在了夜色深处。
————
秦越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医生刚好帮沈见清处理完伤口,看到她,医生立即拧起眉,不悦地说:“有什么等不了的事非得现在说?皮外伤也是伤,见骨头了多疼。”
秦越垂着眼,看到了丢弃在托盘里的血色纱布:“对不起。”
医生冷声:“这话别跟我说话,你是家属,你都不在意,我操什么心。”
医生大步离开。
秦越静静地站在床尾,看着沈见清昏睡的脸。
急诊陷入死寂。
很久,秦越怕咳嗽会吵到沈见清,想和绥州那晚去远处待着。
步子一动,沈见清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越,阿越……”
她在寻找,和秦越不久之前从护士那儿听到的话悄然重叠。
“我就听过你的名字,那个老师身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好像一直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