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等关系(154)
而沈见清,她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已故,盲杖肯定不会是给她定制的。
那还能是为谁?
除了范佳月,秦越想不到别人了。
那么,沈见清和范佳月非亲非故,却把她当家里人的原因也几乎一目了然。
为她。
为了对她好,或者,为了配得上她,把自己弄得一住院大半个月。
没人陪就不愿意去医院。
不去高新医院。
她高烧时本能的抵触会和这场无妄的灾祸有关系吗?
无数问题堆积在秦越脑子里,压得她手脚发麻,她攥着手,一步步走上前问:“她当时伤得重吗?”
护士一愣,说:“你认识那个老师?”
秦越说:“认识,关系很好的朋友。”
护士点点头,叹气:“挺重的,疼得晚上都睡不着。”
“有人陪她吗?”
“没,除了学校的老师来看过几次,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人。”
“秦越,”慕正槐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你不用借纸笔了,我翻到一张名片。”
秦越侧身接住,说:“谢谢。”
几乎同时,刚才和她说话的护士无不惊讶地说:“是你!”
秦越转头看着她,一双眼寂静无声:“你认识我?”
护士连忙摆手,支吾几声,说:“我就听过你的名字,那个老师身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好像一直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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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少贴了一句话
第69章
“那个老师身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好像一直在找你。”
这就是沈见清没有人陪就不去医院的原因?
她一个人,整晚整晚地躺着、疼着,怎么都找不到想要的人,就开始有意识地回避一个人去医院,尤其是这家医院?
很顺理成章的猜测。
护士说:“她好像很喜, 诶, 很想你。”
秦越感受到了, 无比强烈,可她此刻只有脑子是满的, 心脏里空得像荒寂的旷野,没有茂盛的植被,也没有鲜明的四季,和文章、电影里描述的繁华爱情格格不入。
秦越和护士道了谢,送走了慕正槐,独自回来急诊等着。
临近零点, 医生出来问谁是沈见清的家属,秦越站起来说:“我是。”
医生叮嘱:“晚上仔细留意着,会有点疼,实在受不了的话按铃叫我。”
秦越说:“麻烦您了。”
医生笑笑,转身离开。
秦越站在原地目送他到看不见, 然后俯身提起沈见清包, 朝里面走。
一道帘子隔出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走外面的人全部都行色匆匆, 躺在里面的双眼紧闭,毫无生气。
秦越站在床边看了沈见清很久,腿僵到开始打颤的时候, 她把包放到床尾,拿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又开始了。
缠绕着沈见清的噩梦。
今天没有隔着屏幕, 她难熬的神色更加真切,像有尖刀在刺,火在灼烧,她怎么都逃脱不了,下意识喊:“阿越……阿越……”
去年秋天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一遍一遍地喊,始终都没有人回应。
那一幕只是从秦越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的心脏就好像被冻透了,无形的冰层趁势裹上来,令她呼吸吃力。
秦越却像是感受不到,始终无动于衷地坐着,直到沈见清的身体开始扭动。
她浑身是伤,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让她痛苦难当。
秦越心里的荒原有狂风掠过,她浑身震动,伸手覆上沈见清的手背,轻声说:“我在。”
一瞬间,沈见清的世界风和日丽,秦越守着她的荒原,站在唯一的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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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见清醒来是在凌晨四点,帘子里只有她和监控她生命体征的仪器。
沈见清平躺着,茫然四顾,迟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蓦地,耳边响起脚步声,缓慢规律,和存在于沈见清记忆里的某个人如出一辙。
沈见清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须臾,帘子被人掀开,秦越熟悉的脸从光的反方向一寸寸清晰起来。
沈见清欣喜若狂:“阿越!你怎么在这儿?!”
沈见清手一撑就要起来。
秦越动作不快,还是在她按住床之前先一步俯身过来,握住她的手腕说:“小心扯到伤口。”
……伤口?
沈见清定着,记忆回笼,混乱嘈杂的画面一窝蜂似的涌进脑子,然后她就感觉到了疼,脸在一眨眼之间变得苍白。
秦越握着她的手也在同一时间无意识加重了的力道,等察觉到,她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收回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刚刚找便利店老板热好的牛奶,说:“要不要喝一点?”
慕正槐说沈见清是在他们做完实验准备去吃饭时出的事,那她一定还没有吃晚饭。
秦越刚才在外面转了很大一圈,去找适合她的食物,可是凌晨四点的街头几乎空无一人,她能想到的只有给她热一盒牛奶。
沈见清勉强从疼痛里回神,聚焦的视线落在秦越脸上——目光微垂着,没看她,神色风平浪静,没为她着急。
沈见清有个印象,来医院的途中她拼命想清醒过来,好给秦越打个电话,说今晚不视频了,她有事要处理。
她怕秦越担心着急。
现在秦越就是这副模样,她却反而没有找到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隐隐的焦躁在沈见清心里滋生。
沈见清凝视着秦越平淡的双眼,片刻,像是忘记了疼一样,撑起身体,笑望着她说:“阿越,你喂我。”
秦越“嗯”了一声,取下吸管扎开,送到沈见清嘴边。
沈见清透着病气的嘴唇张开,低头靠近。刚碰到,她陡然停下,抬眼看向秦越:“阿越,你先喝一口,剩下的再给我。”
和剩饭一样,秦越吃剩的好像才有滋有味。
秦越没有任何疑虑地抬起手吸了一口,重新递回到沈见清嘴边,她张口含住。
罕见得没有尝到秦越的味道。
焦躁发酵,无声地撞击沈见清的胸腔,不过四五秒,她偏头退开说:“不喝了。”
秦越没有任何一个字的劝说,转身把牛奶放在柜上。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秦越靠在椅子里,低头看着地面,沈见清坐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从不易察觉的探究到深不见底的漆黑。
忽然,沈见清出声,嗓音轻快明亮:“阿越,把我的包拿过来。”
秦越微顿,起身取过床尾的包放在沈见清手边。
沈见清快速打开,拿出里面的信封递给秦越说:“本来打算回绥州了再给你,现在你既然来了,就提前一会儿吧。阿越,圣诞快乐。”
这个信封真的是给她的礼物,是沈见清包里唯一重要的东西。
秦越的风平浪静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波澜,她装在口袋里的手悄然紧握,目光像风里停不下的树影,摇曳着,漂浮着,很久都没有动作。
沈见清胳膊上有伤,手悬空的姿势加重着疼痛,她抖得很厉害,但还是执拗地举着,一双眼紧锁着秦越。
过了不知道多久,在沈见清即将拿不住的前几秒,秦越直起身体接住,说:“谢谢。”
沈见清的手像是失去控制一样垂下去,嘴唇泛白,冷汗在额角出现,和她再次开口时绽放在眉眼间的笑容形成了复杂割裂的另类美感——脆弱、破碎,又楚楚动人。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沈见清说。
秦越动作缓慢地撕裂驯鹿的身体,从里面拿出来一叠明信片,正面印着她坐在度假区景观椅上看镜头的照片,无一例外,背面……
秦越手指用力,捏得指尖发白。
沈见清难以支撑的身体微弓着,凌乱长发垂在身前背后:“阿越,度假区那次,院长说是你第一次出去玩,内疚自己没给过你什么好东西,你那时候为了安慰她,和她说以后会去很多地方。我记得你的话。这两年,从北到南,境内境外,我带着你看过很多风景,遇到过很多人,看见的,人人都说我们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