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等关系(213)
所以她早就到绥州了?早就生病了?
突然出现在她房门口计划之中, 还是意料之外?
呵。
口口声声告诉她一考完试就回江坪, 结果呢?
她是有多蠢啊,天天被同一个人骗,还反过来自得其乐, 又是跪在她脚下给她口,想让她里里外外都得到最好的, 又是把主动权全交到她手里,让她随心所欲地远程掌控自己。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说怕她吗,不是对以前骗她的事耿耿于怀吗?
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次?
沈见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漆黑而隐忍。
咳嗽,发烧,一拖那么多天,就不怕把那副破身板拖垮,把自己拖……
“死”到嘴边,沈见清五脏震动,浑身上下连皮带骨冷得发疼。
死亡是她的禁忌。
她真的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可是秦越!
沈见清咬牙,发白的指甲恨不得抠进又震了一下的手机里。
秦越:【沈老师,这次我还是故意骗你的,我不为自己狡辩。我本来想等你做完实验回来,再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经过,让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如果害怕我,我就退到你身后跟着你;你如果只是讨厌我,我就站在你面前让你骂;你如果不介意我心机深、爱撒谎,我就像你说的,以后每次看到你的时候先去吻你。沈老师,我心里一直幻想着你不介意,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对不起。】
她就是不介意啊!
上一次把她骗得那么惨,她都原谅了,还有什么是值得介意的?
没找到秦越之前,她甚至在无数个彻夜难眠的夜晚回到子午,点一杯酒,然后四处张望着,希望有一个人能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把她骗回家,骗上床,骗她爱上她。
那个人要和秦越一模一样。
她早就在那些漆黑漫长的夜晚里明白过来,如果不是有一个人步步为营地骗她动心,逼她承认,她这辈子的结局只会有一个:带着对姐姐的内疚孤独到老。
明白这些,她还怎么介意欺骗?
明白之后,她的噩梦里除了把秦越欺负到不要尊严挽留,除了把她欺负到在手术室外崩溃大哭,就只剩她还了她送出去的手串,跟她说“沈老师,再见”。
那个背影,她怎么抓都抓不住。
一直到秦越唱给她一首歌。
“等这一切,都被你了解,十指错落相牵,
跨越时间,再没有分别,携手走过明天。”
沈见清紧闭着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们在圣诞夜争吵,又忽然和好,到现在好像几乎已经没了隔阂。
太顺利了。
她就忘了和秦越声明,她的患得患失,神经兮兮从来都只是秦越还会不会喜欢她,会不会回来她身边,是她是不是平安顺遂,最好在健康快乐。
她在和“配不上”秦越的自己,和喻卉对抗,早就不是秦越过去做了什么。
她对抗的目的是和秦越再没有分别,是她萧条的生命里再没有分别。
秦越……
她却一病十几天,一声不吭。
一声不吭!
“嗡。”手机又震了一下。
秦越说:【沈老师,我把车开出来,在酒店东边的银杏树下面,你一来,我们就能回家。】
沈见清没有回复,嘴唇一动,才后知后觉发现牙根酸痛。
她咬得太用力了。
————
绥州的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和柳絮似的大片大片盖在秦越身上。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了眼白茫茫的马路,低头回去,继续把面包掰成碎屑,投喂手边不怕冷的麻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沈见清下车走了没两步,就看到秦越坐在大雪里咳嗽。她不烫不染的头发自然乌黑,衬得一张苍白的脸几乎和漫天大雪融为一体。
沈见清攥紧行李箱的拉杆,怒气和火山似的,一瞬间喷涌而出。
车就在眼面前停着,不知道坐车上?
嫌命长也不是这么个作法!
沈见清竭力压着步子往过走。
秦越眨眼的时候,余光里忽然出现一双脚,她刚刚伸出去的手抖了一下,小麻雀受到惊吓,急匆匆扑棱着翅膀飞远。
秦越把碎屑和面包一起装回塑料袋,站起来说:“沈老师。”
沈见清不语,深黑双眼紧盯着她。
秦越和沈见清对视几秒,抬手拉了拉身后的帽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到沈见清面前说:“红薯,刚烤出来的。我刚才尝了一口,很甜。”
沈见清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秦越等了一会儿,垂手把红薯装进口袋。
她用的左手,右手垂在身侧,手背上……
沈见清漆黑的瞳孔剧烈震动。
秦越察觉到,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背。
沈见清咬牙:“拿出来!”
秦越抬眸看了眼沈见清,动作缓慢地朝她伸出右手。
沈见清一把攥住秦越的手腕,被她手背上的针孔、青紫刺得眼睛生疼。
沈见清控制不住手抖,抓在秦越手上的力道重得恨不得给她骨头捏断。
“你不是怕我吗?怕我为什么还要继续骗我?!”沈见清低吼,“我就那么好骗?骗我就那么好玩?!”
秦越说:“不好玩。”
“不好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玩我?秦越!”沈见清用力将秦越往到自己面前,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除了发烧,你还有没有骗我别的事?骗了多少?!”
秦越的身体几乎和沈见清挨上,随便一眼就看能看到交织在她眼底的心疼与后怕,她薄薄的嘴唇动了一下,说:“很多。”
沈见清:“说!一样一样!全部给我说清楚!”
银杏树枝不堪重负,抖下一摊雪,砸在两人脚边。
秦越说:“考完试当天我就来绥州了。”
沈见清愕然,又慢慢沉敛下来。
好!
真好!
她竟然还给猜对了。
那就也不是太蠢对不对?
只是被耍了!
沈见清压着粗重的呼吸问:“前头几天在哪儿住着?”
秦越说:“宾馆后面的酒店,离你很近,站在窗边能看到你房间里的灯什么时候熄,什么时候亮。”
“秦越!”
“刚来的那天,我怕你的鞋跟会卡在路上,故意往路中间堆了一摊雪;后来提醒你把猫带回去,是因为它录到了喻卉和黄文丰打电话的视频,我怕她发现之后会对你不利。”
沈见清嘴唇颤抖,不知道是为秦越渗透到细枝末节的爱意感动,还是为她竟然这么早知道喻卉和黄文丰的事震惊。
秦越说:“电话里,喻卉问黄文丰要论文,我知道他们关系匪浅,开始在背后对比他们的论文。”
“你恰好也在对比。”
“你在微信语音里说你的心跳说它想我,我想安抚它,就扮成了一只你熟悉的猫,想抱一抱你;你打电话说找到喻卉的论文不是她写的线索那天,惋惜我不在你身边,不然要抱着我亲个没完,我想给你亲,就去了你房门口等你。”
“我骗你来绥州是为了看齐旸,其实是为了找喻卉的把柄。”
秦越看着沈见清渐渐泛起波澜的眼睛说:“沈老师,把喻卉和黄文丰送上热搜的直播是我一手算计的。”
沈见清瞠目结舌,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后怕。
先不说黄文丰是谁,光一个喻卉就能把秦越剥皮拆骨无数次!
她是真不怕死?!
也不担心出事了,她怎么办?!
沈见清听不到雪压弯树枝的声音了,只有耳边尖锐的嗡鸣。
秦越说:“我的心机很深。”
“我不让你把论文的对比结果发出去,是怕喻卉怀疑你到头上。你太厉害了,整理的那些东西一看就不是出自外行之手。”
“我跟你说的黄文丰两个博士的事,不是从群里知道的,是从论文里分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