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人他又茶又钓(99)
这样庄重的拒绝。
谢自祈生来未被斥责,尽管这也算不上斥责,仅仅是拒绝,对于他而言,也格外稀奇。
他终于起了兴致,“为什么?”
谢昭君垂下脑袋,又耷拉下眼皮,没什么精神地道:“我不喜欢。”
那确实是严重的问题。
不喜欢,就意味着不能勉强,谢昭君的价值观是如此形成的,尽管自闭过了头,但他也总是尊重别人的。
谢自祈与他是两个极端。
他未曾学会如何尊重他人,也不想学着人际交往,凡事总要先顾及自己,自己快乐,那么旁人就是哭,又怎样呢。
本是如此。
然而。
谢自祈替小孩吹完了头发,又抱着他坐在床上看了会书。直到临睡前,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是好奇的,却没有那么好奇。
若非得问出个缘由来,又要兜着圈子绕,哭了怎么办?谢自祈从未哄过孩子。事实上,仅仅是这层担忧,就令他暂时搁浅这份好奇。
他认为自己是觉得麻烦的。因由这份麻烦,理所当然为自己套了个思维导图,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往后总有一天,是能看见的。
不急于一时。
这样想,就理通了。
总归是属于自己的物件,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发现,又有什么关系?不会有人能越过他去。
深夜,小孩睡在身侧,谢自祈依靠在枕头上,隔着刘海摸上他的眼睛,又隔着眼皮摸到圆滚滚眼球,脑袋里想象它的模样,觉得分外有趣。
女佣守在门外,直到深夜,才听见少年的声音响起,低低的,“进来。”
小孩由谢自祈怀中到了女佣怀里,这段时间的照顾很有见效,消瘦的身体已经养了些肉,个头也窜了点,幸而不多,女佣还能抱得住。
“回去吧。”
小孩身上裹着一条羊绒毯子,睡得极安稳。
女佣抱着他出了房间,走了几步,就到了隔壁。
推开门,例行将小孩放在床上,正要离开时,女佣余光瞥见一道黑色的重影,微微一顿。
扭身,又定定注视几眼,手指克制不住撩起他额前的碎发——
一条黑纱,严严实实遮住了这双眼睛。
不论好的,坏的,丑陋的,美丽的,统统变成了不可见人的。
由霸道的少年订立的规则如是,旁人无法也不能先他一步采摘甜蜜的果实。
如若胜利不能全须全尾属于我,那么,自然也不能是这世上的任意一个人。
于宠物如此,于谢昭君,更是如此。
谢昭君对于黑纱的存在适应得极快。
或许是谢自祈的奖励过于惑人,又或是本身就无谓,当个半瞎子,能够安静蹲在角落里,吃好喝好,于他而言,确是美事一桩。
尽管他也觉得困惑,询问这个将他当猫来养的哥哥,“我能摘下来吗?”
谢自祈的答案是,“不行。”
很夸张,也很符合他霸道的脾性。
他说完这句话原本等着小孩开口询问缘由,然而没有。
这无知无畏的孩子点了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
如此,就这样简单接受了命运。
仿佛喝水吃饭那样随意,家中多了一个人造瞎子。
最常在谢自祈的轮椅上见到他,偶尔,会蜷缩在少年的腿边小憩。
眼睛被遮得严实,下巴的肉一日日也随着身体丰盈起来,给小孩喂饭喂水,变成了谢自祈最喜好的项目。
他未曾照顾别人,养一只猫,由着他饲养也觉得有趣。
如此,几个月过去。
某一日午后,谢自祈在看书,谢昭君趴在他腿上休憩,这是个极寻常的日子,女佣接到了大门外的传讯,谢家来了一位新客人。
她疾步穿梭在庞大的谢家,越过那条喷泉,透过白色的浪花,看见一道健气的身影,较之少年人和青年间的身形,一头金发惹人注目。
来人掀起眼皮,看见遥遥赶来的女佣,露出一个灿然的笑。
他的声音清澈,又少年意气:“姐姐,你好。”
“我的名字叫做裴京郁,从遥远的Y国来。”
指尖升起一个弧度,指向远方。
“以后,请多多指教。”
夏天,终于到来。
我上一秒不是刚出酒店吗?还看到了……谢昭君。
我怎么在家里啊,难道,是他送我回来的?
甩了甩有点疼痛的头,裴京郁从床上赶紧爬了起来,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客厅一片漆黑,裴京郁走到客厅,好像没看见人。
“阿郁醒了?”有人在黑暗中开了口。
裴京郁循着声音望去,谢昭君坐在沙发上,朝着他看来,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像是泛着亮光的夜明珠。
“小昭,你没回去吗?”裴京郁揉了揉太阳穴。
“没,阿郁,我怕你有什么事,我就留在这里了。”
“好,谢谢。”裴京郁道了谢,紧接着想起来自己酒醉后不可控的行为,不由得心中一凛,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昨晚没让你看到什么……难堪的一面吧。”
好像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对方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飞速地收回,说道:“没有。”
裴京郁心里已经洞悉了一切,铁难堪了。
不响丸了。
第69章 霸总の见家长?
虽然心里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很难为情的事情,但谢昭君既然都这么说了……
裴京郁狐疑地继续问了一句:“小昭,你可不要骗我,你说实话,真的没有?”
“阿郁,没有什么难堪的。”谢昭君在漆黑中露出笑意,“真的没有。”
反而很可爱,谢昭君在心里无声说道。
“……”伸出手扶了一下额头,裴京郁扶额苦笑,只能被迫相信,“那就好。”
“现在几点了?”
谢昭君连手机屏幕都没打开,很快回道:“四点半了。”
比这一年往前数十几个数,到达两千年刚刚出点头,谢自祈与裴京郁结识于母辈情谊。
那一年两人都不怎么能说话,谢自祈不喜欢与人交流,裴京郁偏偏爱缠着他。
说是缠,也不太准确,他未有一天能够安然黏在谢自祈身边,往往是透露点跟随的意思,就被谢自祈甩在脑后。
要说年龄差异,又不大,几个月的差距,谢自祈就拿到了哥哥的身份。
白荷教导他要照顾弟弟,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担起责任。
谢自祈通通抛却脑后。
这时候的自私自利已经初现端倪,然而无人规劝他,也无人君意责备他。
他生得太漂亮了。
这张脸成为他所向披靡的通行券,得到的偏爱也是独一份。
裴京郁偏偏不信这个邪。
跟着他屁股后面缠了几年,无法避免得到上学的年纪了,这外来户混血儿被家族里催着回家,至于是继承家业还是如电话里所说的学习成长,就是另一种高深莫测的研究了。
谢自祈得了清闲,正松了口气,这甩不掉的跟屁虫临行前非要见一面他,白荷亲自劝他,为了好友的儿子,煞费苦心:“小祈,你不能这样冷漠。”
冷漠是好事,自然,也能是坏事。
白荷以为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个孩子总会有些感情,即便没有感情,那么面对陌生人尚且有礼貌道德约郁,去见一面,又能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
只是不在意。
裴京郁临行前,走到谢自祈常在的花园里,望着他,红着眼,金发在太阳的照射下,像是一只被抛弃的金毛。
这脆弱的小狗未得到怜惜,哽咽着吐出的话,也没得到合适的宽慰。
“哥哥,我要走了。”
他叫哥哥这两个字,不怎么好听。
嗓子有点哑,可能是干的。
谢自祈看他一眼,站在阴影处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他,面上没有表情。那张美艳的脸仿佛成了摆设,一个没有情感的、淡漠亲缘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