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人他又茶又钓(52)
他玩笑似的咕哝了一句:“外甥和舅舅果然还是亲,看起来深仇大恨的,实际上关起门来关系好着呢。”
这话裴京郁没听见,但是完完全全溜进了谢昭君耳朵里。
他手一抖,半手牌全部散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裴京郁问。
谢昭君紧拧着眉心,对着一地狼籍彻底破罐子破摔,冷声说:“这把不吉利,重开。”
“?”
杜叔:“打牌还分吉利不吉利?”
“分,算个卦更好。”谢昭君冷呵一声。
小少爷这会儿觑着他的眼神也很差,让杜叔不禁求助地看了一眼裴京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连累了。
裴京郁空出来的手一摊,掌心向上,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示意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行吧。”杜叔嘀嘀咕咕地收了牌。
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等开始了就一切正常了,却没想到这不是意外,这他妈是个开头。
几把之后,他觉得今天最错误的决定,就是跟这两个祖宗一起打牌。
起先还勉强说得过去,除了这位小少爷不知道是受了哪门子刺激,成了公正的监督裴。
打扑克这种事,节奏都挺快,一般牌一甩,嘴上报一下,就利索地轮到下一家接牌了。有些人可能都不会往桌上瞟,只盯着自己手里的牌,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出上那么几张。
他话说完,就看着面前两个人一个像别人欠了他钱似的冷哼一声,另一个笑得非常风度翩翩。
裴京郁:“我觉得人与人之间应该多一些信任。”
他说完还偏过头问了一句旁边的人:“你觉得呢?”
谢昭君冷眼看了他几秒,回了一句更大声的冷呵声,更加嘲讽无情,带有某种恨不得贴脸开大的意思。
杜叔觉得可能年轻人就是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他虽然不理解,但他懂得尊重。
不过这个尊重只保持了几分钟,到了下一局这俩祖宗成了队友时,就彻底没了尊重,只剩下悲愤。
扑克牌总共54张,分在三个人手里数量均匀,是可以通过已经出了的牌面上推敲出对方手里剩余的牌面的。
这种算牌的行为很常见,但是很少有人真的会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算一遍,一个是因为计算量太大了,可能刚有点思路就给忘了。另一个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个普通的娱乐游戏,哪里需要这么大阵仗。
所以这种算牌行为,在普通娱乐局里,变相地成为了一种很可耻、很令人鄙夷的行为。
但是既然有这种现象,那就当然少不了会有这样做的人,有一个已经不错了,没想到还有两个,并且这两个王八蛋还他妈是一队的,还闹起了内讧。
裴京郁:“如果我没算错,他还有一个炸和一个二,一个九。”
谢昭君认可:“嗯。”
他“嗯”完好一会儿发现裴京郁没说话了,抬起头一看,见这人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你快点,炸他啊。”谢昭君拧着眉头对着裴京郁说。
“我觉得不是很方便,你明明也有一个炸。”裴京郁手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
“?”
谢昭君:“你什么意思。”
“我认为你可以先炸,等他出了下一张牌以后我再接上。”
“你想收人头?”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也不能说有问题。”
谢昭君冷笑:“做梦。”
裴京郁好似一点也不着急,长腿懒散地叠着,尾音微微上扬,有点逗人的意思:“要不你考虑一下,毕竟团队的胜利也是个人的胜利。”
谢昭君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怎么不考虑?”
他想了想,很诚恳地给了个回复:“我比较孤狼。”
“你他妈别狗。”
“你这样的态度很让你唯一的队友心寒啊小朋友。”裴京郁微微眯着眼,嘴角含笑。
“行。”谢昭君凝视了他几秒,突然扔了个字。
裴京郁挑眉:“想通了?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成全,很有前途。”
小少爷面无表情:“我这炸用来炸你。”
“……”
杜叔脸黑了一半。
能不能在意一下场上还有别人。
能不能尊重一下被逼上绝路的对手。
能不能别当着对手的面争论到底谁拿下这个人头。
杜叔忍无可忍:“你们能给个痛快吗?”
这两个人一个不尊老,一个不爱幼,他是瞎了眼才会说出这两个人关系好着的话。
没想到他这句抗议刚出口,对面那个年纪大点的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说:“生死应该把握在自己手里。”
杜叔:“?”
裴京郁:“我比较尊重对手的想法,你比较想被谁收,我参考一下。”
是个人能问出口的话吗?
杜叔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那个小的目光又暗沉沉地投过来,盯得很紧:“你说。”
……
杜叔黑了一半的脸这会儿全黑了。
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他对着这不做人的一大一小,头一次在娱乐里感受到一阵恼人的羞辱,好像被对手踩着脸蹂躏最后还要跑过来笑吟吟地问一句“请问你的认输宣言是什么,打算对下一次的失败留点什么话”。
本就脆弱不堪的牌局,终于被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在杜叔气急败坏的甩手不干后,彻底解散了。
谢昭君脸臭得可以,偏偏旁边的人像故意忽略了一般,闷闷地笑了一阵儿,还毫不客气地把手扶上了他的肩膀。
裴京郁胸腔起伏间连带着手也微微晃动,以至于谢昭君肩上被抵着的触感,与他的呼吸同频。
这样的感觉非常奇怪,因为呼吸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突然被人感受到,就好像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谢昭君当即肩膀一抖,把肩上那只恼人的手甩开,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着椅子上坐着的人警告道:“离我远点。”
裴京郁显然对他这副说翻脸就翻脸的模样很无奈,笑着说:“虽然说没成功达成合作,但好歹看在队友一场的份上也得留一点情面吧。”
谢昭君捞起放在玻璃茶几上的手机,揣进自己口袋里,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孤狼有什么队友?”
“……”
小少爷头也不回地上了楼,转身前嘴角拉得异常平直,严丝合缝,一点余地也没有留,处于一种谁惹炸谁无差别攻击的情况下。
裴京郁目送他冷冰冰的背影,感到非常意外,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把人逗得太过分了。
到了夜里送牛奶的时候,裴京郁已经因为这份自省而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今天这门的难开程度必定好比落了大铜锁之后还要在上头钉上几块木板,就差在楼梯口就放上路障,写上“此路不通”几个大字了。
但是人是他惹的,不哄不行,要是送了有一段时间的牛奶在这时候断了,之后再想弄出点联系就很难了。
于是裴京郁甚至提前准备了好几个方案,打算来一场拉锯战,最差的结果就是磨到小少爷耐心告罄,拉开门警告他,那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成功。
他理了理袖口,做好了承受怒气的心理准备,敲了敲面前紧闭的房门,试探道:“小朋友,或许我们还有一些沟通的余地,来证明一下人间尚有温情在?”
里头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平得好像没有音调起伏,这样的腔调里裹挟着一股极浓的嘲讽:“孤狼还需要温情?”
裴京郁垂死挣扎:“能不能让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
里头人没吱声,可能是嫌烦了。
裴京郁眼见碰壁了,丝毫没有卡顿,行云流水地继续说:“一个人的战斗还是太过冰冷,我深刻地想了想,其实群蜂更有发展空间,你……”
他准备好的腹稿还没有背完,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响,继而门松了弦,跟着惯性往里倾了倾,露出了条不大不小的缝,正好能从缝里望见个没有感情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