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人他又茶又钓(94)
裴京郁不是“鬼”,不是虚无,是活生生的人,是现实世界的“玩家”。
裴京郁所谓的“沉睡”,不在的时间,也只是因为“玩家”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沉溺于游戏世界,而他的“上线时间”,又与他所说的“社畜”的身份相吻合。
自己所处的,不过是一个个代码组成的虚拟的“游戏世界”。
哪怕体系极为完备。
也只是虚无罢了。
心被无名的手死死揪紧,好像忘记了呼吸的滋味,谢昭君快要窒息而亡。
他在一瞬间感到灭顶的惶恐和茫然,进而又因为这样的荒谬感想笑。
他的一生都是“游戏”?是被设定好、被游戏剧情当做提线木偶的NPC?
妈妈是假的,欺辱自己的人是假的,努力是假的,就连他自己的存在也是假的。
自己的一生,所受过的痛苦,所为之付出的所有,原来只是他人用作编排、用作消遣的,一出彻头彻尾的笑话而已。
毫无意义?
从心底涌上来久违的情绪,那是谢昭君很久以前就已经抛却的东西。
那是似乎名为委屈的情绪。
画面里的Q版小人明显有些惊讶,随后宽慰似地扬起眉梢,伸出两只圆手在唇边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来。
“阿郁,我没有愁眉苦脸,我不会不开心。”
“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天,我都会很开心的。”
Q版小人笑,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是流转的亮银,抬起眼睛,目光朝着上方移动,最后看出屏幕来,谢昭君的眼睛与裴京郁对视一瞬间,又缓缓错开视线,目光注视着画面的另一个点。
裴京郁明明知道Q版小人是看不见自己的,但竟然因为他目光错过自己而有些怅然若失的失落,想来前几次对上目光也只是巧合和运气好。
他点触了一下Q版小人的头。
“阿郁以前玩游戏吗?”Q版小人忽然开口问。
“以前会玩,现在不怎么玩了。”
“如果,如果有一个游戏,你有些感兴趣,阿郁,你会玩多久?”谢昭君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裴京郁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这可能是最近解锁的游戏剧情的衍生对话?
“看情况吧,如果我特别喜欢,或许一直会玩到关服也说不定。”
“是这样吗?”
“好,我知道了。”
“阿郁,怎么了?”
裴京郁神色有些微不自然:“小昭,这么晚了,你饿了吗?”
“要不要上楼去吃顿饭再走?”
熟悉的位置让他忽然想起昨天的画面,像是找补般地说了一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刚刚抢着要付钱,你别误会。”
“好。”
裴京郁话音未落,谢昭君就已经迈着长腿走了过来,站在距他两阶之遥的地方。
“阿郁,我很荣幸。”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笑。
第64章 霸总の
谢昭君极为熟稔地将裴京郁手中的东西接过一部分,唇边是难以抑制的笑意。
向上走了两层,他听见对方的声音:“小昭,现在是二楼,还要爬三楼。”
“好。”谢昭君从善如流地回答道。
他那天就已经数过了,从下一个个地往上数,第五扇窗,他每天都会等到那扇窗亮起灯光再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上楼,谢昭君也有样学样地踩亮过道的声控灯,上方暖色的灯光猝然亮起,在身前人的黑发镀上层橘色光影。
这是个联排的居民楼,从这一栋的楼道能看到其他楼的部分窗子和一些影影绰绰忙碌着的人影,谢昭君听着耳边传来户人家做饭时油溅起的声音,一阵阵烟火气从厨房抽风机散逸出来,裹挟着饭菜的香味。
这张脸并不陌生。
谢昭君看了看头顶落下的一串旭光,又看了眼自己脚上一双刷洗得有些泛白的帆布鞋,最后,将视线放平,落在眼向前方——花园内地板也铺着一层麻布一样材质的地毯,在那张躺椅的周遭,一盆盆鲜花拥簇,显得格外华贵。
华贵的是花,自然也是人。
少年的头发不长,却也不怎么短,刚刚盖过耳朵,露出小巧的耳垂。
他侧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一张纯白的羊绒毯,一半脸在阳光下,一半则藏在阴影中。
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眼睛蒙上黑纱,纱布厚实,掩住了一双眼,他的皮肤又白,在太阳下也盈盈透着光,脸颊泛粉,似乎睡熟了,一动不动。
娇贵到这样的地步,就连躺椅也缀着宝石,折射出的光芒令谢昭君退避不及。
他真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玫瑰丛,就在少年的身侧,或者说,就在他弯腰就能碰到的地方。
纠结就是权衡利弊的过程。
女佣和少年。
谢昭君选了少年。
然而这并不是因由害怕导致的想要逃避,他只是因为不熟悉,不知道接近他会发生什么,谢嘉润离开前嘱托他要好好关照哥哥,处好关系,但这些总要等到熟悉后才能做。
漂亮的事物会带来过度的瞩目,谢昭君不君处于风暴中央,至少不是现在。
他吸了一口气,目光在花园里搜寻一番,其他的玫瑰丛或是存在于更远的地方,或是还未盛开,又或是已经枯萎,不再鲜艳。
一眼望去,只有少年身边的花朵开得格外娇艳,不知道是花滋润着人,还是人滋润着花。
谢昭君蹑手蹑脚,走到一块并不怎么鲜艳的花丛边,目光从中观察,挑选了一朵并不明显枯萎的玫瑰,花瓣有些焉,边角看起来有些枯黄,但粗略望去并不显眼。他从口袋里掏出剪刀,对着玫瑰茎部咔擦一刀,没剪好,又咔擦一刀,玫瑰歪了头,散落几片花瓣,滚落到地上。
直到第三刀结郁,这朵玫瑰才算是彻底折断,落入了谢昭君的怀里。
玫瑰刺手,谢昭君小心翼翼捏着没刺的部位,嗅到一股玫瑰的香味,在温暖的花园房里显得格外昭彰。
结郁任务,他转身,预备原路返回,路途却因步履匆忙,不知从哪里刮擦到叶片,锋利的叶边割裂开一道细小的伤口,其实不疼,但是流出了血。
血液并不显眼,也算不上多疼,谢昭君从小到大身体总不太好,大病没有,小病却接连不断,常常摔倒或者流血,别人碰一下就容易留下淤青,实在苦恼。
谢昭君不在乎这些,又或许是心中若有所感,他轻手轻脚往花房门去,手指刚刚挨到玻璃门,正要推开,回到鹅卵石小道,再顺着那条道路,回到那座恢弘的城堡里。
他计划得很好,不出意外,他确实会这样顺利回到安全地带。
然而,变故突兀得发生了。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声音沙哑,尾音却上翘,有些勾人的意味,像是小猫绕着人腿蹭,另有别样的风味。
“站住。”
声音的主人开了腔,慵懒得伸了个懒腰,身上披着的羊毛毯滑落,跌到双腿上,衣物不整,他穿得少,不再层层叠叠堆积满珠宝,只穿着一身素色睡衣,更衬得他愈发秀丽。
他浑然不知自己口中的傲慢,也不在意旁人眼中的自己。
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没有。
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仔细看,却是恶劣的玩笑:“过来。”
谢昭君隔着繁冗的枝繁叶茂望去,对上他一双被黑纱遮掩住的眼睛,像只毒蛇隔着陷阱发现了自己的猎物,又想在食用前调戏一番。
那样恶劣。
他的声音蛊惑,又似乎带着威胁,再次重复:“过来。”
谢昭君动了动手指,僵硬的气氛在两人身边弥漫。
一条蛇露出沾染剧毒的獠牙,谢昭君捏着玫瑰花的手松开,娇艳的玫瑰跌落于地,花瓣飘零四落。
他像是一只轻快的鸟雀,如同一阵旋风,跑到了少年面前,他的面容没有表情,眼睛也看不见,唇角未有弧度,就连身体,都是微冷的。
然而声音炽热,霎时掩盖这些大大小小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