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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片人他又茶又钓(64)

作者:雪卷 时间:2024-11-26 11:19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轻松 幻想空间 成长 美强惨

  谢昭君想起来在门外听到的脆响,大概就是瓷瓶倒的碰撞声。
  他把手里的碗放在干净的桌角,冷着脸对着裴京郁说:“你还坐那干嘛,没看见墨往你那流?”
  裴京郁本是想扯几张纸简单擦一擦,听这些话抬头看过去,眼见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摸上了腕子,继而往上一推,将袖口撩至了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你这是……?”裴京郁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意外。
  最后一次做好事。
  谢昭君臭着脸想。
  这一桌子的狼藉,还不是得等陈姨来收拾,弄了半天,还要陈姨上来的话,那他岂不是白来一趟。
  算了。
  送佛送到西。
  谢昭君手已经拿起抽纸了,下巴冲着不远处的沙发扬了扬,没好气地开口:“滚过去吃饭,我还得把碗带下去。”
  裴京郁轻笑了一声,没说话,听着大少爷的指挥起身坐到了沙发上,一边喝粥一边远远地望着他的动作。
  裴京郁本来以为,谢昭君平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主儿,可能来给人送送饭已经算得上是纡尊降贵了。但看他收拾的动作行云流水,做事细心熟练,甚至连枯枝上零星的墨迹都没忘了沾了水擦干净,倒让裴京郁有些讶异。
  “经常做家务?”裴京郁问。
  谢昭君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没。”
  “那怎么这么熟练。”裴京郁好像对某人不想搭理他的模样浑然不觉,含笑接着问。
  “有……”
  有一段时间经常做。
  谢昭君下意识就想回答,但是话到嘴边又好似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眉尖微不可察地拧了拧,又马上收回了话音,改口道:“关你什么事。”
  他把枯枝往瓷瓶底压了压,凌乱的桌面被他恢复了第一次看见时齐整的样子。谢昭君抽了几张纸,细细地擦指缝里沾染的浓墨,走到离裴京郁最远的沙发边角坐了下来。
  裴京郁望过去,就见着这小孩像是在躲什么穷凶极恶的洪水猛兽一样,离得他有小半个房间远,变扭地偏着头望向书桌后的落地窗外。
  谢昭君此刻的确变扭,干坐着觉得身上哪哪都不舒服,怪就怪他下来的时候有点着急,忘记把手机一起带上。
  这屋子里安静得过分,姓裴的吃饭也没什么声音,他背着身子还可以感觉到有人的目光从背后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让他觉得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子。
  看个屁。
  谢昭君心说。
  但是这话说不了,因为他也没回头,但他就是感觉到了。
  说实话,谢昭君虽然性子又冷又独,看上去和热闹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他实际上是没怎么清静过的。
  在家有絮絮叨叨永远不会冷场的裴衡,在学校有没事找事嘴一刻不停的君宇航,哪怕他不用回话,这两个人都能左脸和右脸说到天荒地老,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和人这样独处一室装哑巴的尴尬了。
  他有点后悔在这里等着,就该让裴京郁吃完放门口,等估摸着时间再来收。但是现在肯定不能退,这个时候退了,就好像谁先动谁就输了一样。
  谢昭君咽了咽口水,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觉得屁股底下安了针毡。
  他以前看到过一篇帖子,说人在感到尴尬的时候会有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比如摸鼻子,比如眼睛乱瞟,比如扣手。
  他快把落地窗望出洞来了又突然意识到这种行为太傻逼,像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伸长脖子,于是又收回眼神,低下头去摆弄自己瘦长的手指。
  食指指侧还有块没擦干净的余墨,那块小小的墨渍很淡,被纸巾蹭掉了大半,现在只剩一点点铅灰色的影,浮在谢昭君净白的皮肤上,显得突兀无比。
  他望着这熟悉的颜色一顿,身躯一瞬间有些僵硬。
  这样的颜色泛着一股枯朽的死气,像命不久矣的病人的脸色。
  配着凹陷的眼窝脸颊,突出的颧骨,涣散的瞳仁,和怎么也抬不起来的手指。
  那时候谢昭君刚上初中,个子还没抽条,一双金贵的少爷手除了写字留下的笔茧,可谓是干干净净,什么多余的都没有,漂亮得能去当手模。他每天最大的烦恼顶多是明天穿哪件衣服帅一点,和今天被迫收下的情书要怎么给小姑娘一个不伤人的回复。
  妈妈总是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等他放学回来,接过他的书包顺手往书包侧兜一摸,总能摸出几张包装精致的散着淡淡香味的粉色信纸,然后打趣道:“我们家小君这么受欢迎,今天又收到了同学的小礼物。”
  谢昭君经不起玩笑,脸唰唰地泛红,那抹红能从脸颊爬至脖颈,闷着脑袋眼巴巴看着开玩笑的人,誓有一种“你再说我就把自己憋死”的意思。
  妈妈就会忍俊不禁地揉揉他的脑袋,推着他的背带回屋子里,然后下一天还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和话术,逗得谢昭君像煮熟了的虾。
  女人的笑永远是像蕴了日光的泉水一样,温柔又软和,饱满的卧蚕伏在眼下,一双眉目笑起来弯得像月牙,配着嘴角边深深的两道长窝,像一阵暖洋洋的风。
  谢昭君明明可以在回家路上的最后一个拐角,就偷偷把信纸拿出来转移阵地,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在原地,每天接受他妈的揶揄。
  可能就是想看看这样的笑。
  但是还是没留住。
  后来也再没看到过。
  女人像腐朽的枯木,灰败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她的颊肉深陷,平时正常说话都会带起嘴角的窝,那时的脸上只能看得见紧贴着骨骼,描摹出冷硬轮廓的灰白皮肤。
  她虚弱到连说话都是一种消耗,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几乎连指头都动不了,呼吸近乎没有起伏。大多时候,走廊上路过探病的人,只能通过隆起的被子看出来这床上有个人。
  谢昭君在那段时间学会了很多,起初铺个床都不会,煮个鸡蛋能把锅烧黑的小少爷,到了后头能亲手做一份丰富的药膳,推拿按摩比多年的护工还要熟练准确,并且从不叫苦叫累。几个月的时间,光滑的手上骤然生出了厚茧,也一声不吭。
  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留住想留住的人。
  谢昭君望着手的时间有点久,恍惚间听到裴京郁连着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回头望过去,蹙了蹙眉尖:“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裴京郁那双狭长的眼睛望着他的眼,眉梢微微下压,好像能透过他的眼睛猜出来他在想什么。
  “我妈。”
  谢昭君还没缓过神,此刻浑浑噩噩的,脱口而出就把真实想法说了出去。说出去后立马觉得后悔,舌尖抵在齿间被咬破了一小块肉,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裴京郁没想到他会给这么个答案,这一下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对谢昭君来说本就是很隐私的事情,特别是裴京郁的身份还是他后妈的弟弟,怎么来说这个话题都太过越界了。
  谢昭君口腔里泛着一股浓厚的铁锈味,他咽了咽口水,看着裴京郁怔愣的模样,说不出来是该不高兴,还是该有一种恶劣的坏带来的爽。
  就好像将自己心里的刀突然拔出来戳了个讨厌的人,哪怕这个人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因为血缘关系被连坐了。
  裴京郁动了动嘴唇,好像是想说点什么,但谢昭君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姓裴的来安慰他。
  “你的鸟找到了么?”他偏开了头,生硬地扭开了话题。
  “什么鸟?”
  谢昭君把食指上那点墨渍彻底蹭干净,头也不抬:“你说什么鸟?昨天飞我阳台的鸟。”
  裴京郁懂了:“找到了,笼子里呢。”
  “哦。”
  谢昭君一点也不想跟他多聊,看着他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接了碗转头就走,关门前还不忘威胁道:“那你今天晚上就别来烦我。”
  裴京郁挑了挑眉,继而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响,仓促得像逃窜一样。
  谢昭君走到楼梯口就见着陈姨站在门口往上张望,陈姨看他脸色不正常,探着脑袋问:“怎么了?他不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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