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人他又茶又钓(86)
自然是怜惜的,不知道再过几天,这孩子是否会如同从前那些找来的玩伴一样,因恐惧而丧失理智,变得惶惶不安。
但这份忧虑显然不是她能操心的事,何况即便忧虑,又能怎样呢?
李雯收回外泄的情感,不再思考。
及至走到汽车前,她才再次开口,语气放柔:“到了。”
女人敲了敲车窗,车窗缓缓摇下,驾驶座上的男人露出憨厚的神情,咧开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小少爷,您好,我是王叔,是您父亲聘请的司机,平常有什么接送上的事儿都能来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的。”
谢昭君微微低下头,依旧没有说话。
李雯朝司机挤了挤眼,司机想了想,对着这孩子解释道:“谢先生公司繁忙,挤不出时间来接你,就让我,还有你李阿姨来接你。”
或许是家这个字含金量较重,这个一向文静的孩子抬起眼,声音困惑:“家?”
“是啊,我们回家,”李雯笑着指了指车窗外疾驰的风景,对谢昭君解释,“这是回家的路。”
谢昭君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派败落的秋叶,已经到了降温的季节,街道路旁到处是穿着长袖长衣的行人,低着头匆匆而行。
谢昭君又将脑袋低下来。
他的面上并未有特殊的神情,哦了一声,就不再出声。
这是个安静到极点的孩子,也不激动,对于这样一个天大的馅饼居然能保持这样的沉静,李雯感到十分惊奇,但这其中可能有价值观的问题,毕竟这孩子看起来太小了,不理解这份喜悦,也正由于太小,才会没有实感。
她说服了自己,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远在本部开会的谢嘉润发消息——
孩子已经接到。
然而,及至到了傍晚,助理已经回到了家,洗完澡上床预备睡觉了,那头才晃悠悠亮起消息红点——
知道了。
漫不经心的三个字,就安排了谢昭君的一生。
或许,还有未来。这份未来肉眼可见地光明,以至于这个资深社畜发出来自灵魂的感慨:这就是命啊。
谢昭君好像快要哭出来:“阿郁,这是幻觉吗?”
裴京郁还没有从“纸片人”走出手机成为真人的事实中走出。
他愣愣地看向丢掉伞冒雨而来满身狼狈的谢昭君,忽然在想。
谢昭君又长高了呢。
“为什么……这个梦,这么真实?”
“又梦到你了,真好。”
谢昭君自顾自说着,紧接着唇角扬起一个难看又勉强的弧度。
“阿郁……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裴京郁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谢昭君的西装被雨水洇湿了,那潮湿的水汽好像顺着肢体的相触一齐蔓延到了裴京郁心里,心中仍困惑又酸楚。
对方并没有用力,这是一个很轻很轻像羽毛似的拥抱。
谢昭君不敢,他害怕稍一用力,他的这场梦会再次破碎。
裴京郁感受到了对方在小幅度的颤抖着。
谢昭君仍然在颤抖着。
和梦里无二。
不同的是,不再像梦里那样模糊的寒冷和感受,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裴京郁不由自主伸手回抱住谢昭君,回应这个像羽毛一样的拥抱。
他的声音和雨声心跳声糅杂在一起,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谢昭君耳边。
“小昭,这不是梦。”
第60章 霸总の??
这不是梦?
这怎么可能不是梦呢?
谢昭君怔然,不自觉地松了手,松开这个轻如细雪的拥抱。
他目光极其专注地在眼前的人面上寸寸描摹,对方和以前的梦里相比基本没有什么变化,五官线条柔和,淡色的薄唇微微抿起,微微上扬的眼角温和又坚定。
最引人注目的仍然是那双清澈的碧绿眼眸,宛若世间最纯粹的绿宝石,让人想要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谢昭君眼眶已经微红,说不出自己心里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惶恐、惊讶、欣喜……太多了,他难以言喻。
谢昭君嗫喏着开口,话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和期许:“这真的……不是梦?”
裴京郁先压下心头诸多疑问,看着谢昭君这副模样,什么也没问出口,失笑道:“嗯,这不是梦。”
谢昭君颤抖着伸出手想触碰身前的人,却又如梦初醒般猛然收回,死死咬着唇,感受到尖锐的疼痛,他因此彻底意识到……
福利院的小君秉持这样奇特的想法渐渐长大。
某一年寒假,春节前夕,院长和闻女士出门采办年货,等到傍晚他们满载而归,透过漫天雪色,一个朦胧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挺着腰板,站得笔直。
一身雪白的棉服,像只冬季馈赠的雪娃娃。
福利院门口又走丢了一个小孩。
又是一个男孩。
说得好听是走丢,说得不好听,又是一个可怜的孤儿。
福利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孤儿,这自然不是什么稀奇事,真正令人觉得困惑的是,这个孩子生得极为漂亮。
一个男孩能以漂亮来形容,足以证明他出色的外貌。
他理所当然获得了众人的喜爱,出于对美貌的眷恋,以及,对客人的客套,福利院自上而下都对他报以宽和。
美貌暂且不提,客套确实是主观的。
没人怀疑他会寻到富裕的领养家庭,这个漂亮得像个雪娃娃的孩子,拥有傲人的资本,在这些朴实简单的孩子群里,他的存在就像是一只白鹤掉入了鸭子群,是肉眼可见不合群的。
也因由这份美貌,所有孩子都会让着他,偷看他,甚至在他面前争着表现自己。
除了小君。
他是个怪人。
当然,这份怪福利院中的其他人早已习惯,也明白角落里除了蘑菇外还会生出来一个小孩,一个透明人一样的孩子。
然而新来的男孩不清楚,这个众星捧月的孩子拥有璀璨到耀眼的容貌,也理所当然被所有人放在心上。
他自然也认为所有人都乐意捧着他,并未思考过这世上还会有什么变故。
小君的头发遮眼睛,衣服也总皱皱巴巴的,蹲坐在角落里,常常是在发呆。发呆并不稀奇,但在热闹中的独处总会引人注意。
福利院过年时,院长和闻女士为大家包饺子,小孩们各自操持各自的工作,有的捏馅儿,有的揉面团,大多数都在忙碌,除了男孩。
男孩干不来这样的事儿,在他父母还未离世前,他什么活也没做过,不会,也不想,毕竟他生得好看,只要挥一挥手,多的是人来替他分解忧愁,就算是与人起了冲突,也没挨过骂。
他无聊得拖着下巴观察这群蚂蚁一样勤劳的人,体会到闲暇之余的困意。
而正在这时,角落里某一处,动了一动。
男孩顺着动静的源头望去,看见角落的沙发上,平铺着一件深黑的外套。
外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一只纤细的手指露出半截,接着,随着手指掀起衣服边缘,漆黑的外套下,露出一个洁白的下巴。
下巴小,又尖,消瘦地像只流浪猫。
下巴的主人刚刚可能在睡觉,因为男孩确实看见一道水光挂在那人唇角。
接着,又慢悠悠得打了个哈欠。
男孩觉得好奇,福利院里除了他外所有人都在忙着干活,即便是睡着了,在这份喧闹里也早该醒了,怎么会没人在意到这种程度,连一个相熟的伙伴也没来叫他?
男孩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那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及至他走到了那人面前,那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刚刚睡醒,还未回过神来,静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你怎么不去帮忙?”男孩好奇得问,“大家都在前面包饺子,你怎么躲在这儿偷懒?”
那人没说话。
男孩起了坏心,清了清嗓子指责:“院长叫我来找你,你却躲在这儿睡觉偷懒!我要去告诉院长,让他来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