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134)
楚行云瞥了他一眼。
“你不要这么看我,我假扮功夫很好的,演什么像什么,女装你根本认不出来,到时候傻不隆咚的家产都被我骗光光!哈哈哈——”
楚行云不爱理他,他用余光偷偷打量了一番谢流水,心想这家伙扮成女人会是什么样子?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端端的干嘛去想这个,于是立刻将这念头驱逐出去。
街上人熙熙攘攘,不断有过路人问:
“那边干什么了?怎么那么多人?”
“不知道啊,走!我们过去凑凑热闹。”
“那人怎么被围着?”
“啊呀,这人嫖娼不给钱,被逮着了,家里妻子过来闹,结果他一急,打他老婆,打得流产了!”
“天哪!这还是不是人啊!”
顾晏廷被三姑六婆围攻的够呛,还被后来看热闹的人唾骂,他寻了个机会提气就跑,一路上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众怒难犯,他跳上屋檐也会被拽下来,钱袋被偷,衣物被扒,最后从角落找了一个麻袋,披着赶紧跑了。
谢坏坏笑得直不起腰。
楚行云看得心中感慨,那日在李府地下,顾家三少顾晏廷,谈吐文雅,举止有礼,扬鞭抽人,十分神气。如今却被一群没武功的人妖大妈,弄得如此狼狈。也幸得顾晏廷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碍于身份不好发作,若真就当街杀人,逃之夭夭,谁抓得到?只不过他借用谢贱贱之计,用这么……不太体面的方法对付人,心中总觉得有些微妙,好似自己也沦为小人之流,和谢流水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谢小魂半飘着,见楚行云目不转睛盯着顾晏廷背影看,一时口里发酸:“怎么,心疼啦?”
楚行云不爱跟他抬杠,因为顾晏廷的声音实在像十年前那个人,他确实曾错以为意,可他与那人终究只有一面之缘,声音到底如何,现下也说不好,而且十年不改其音,总是有些奇怪,楚行云如今也拿不准顾晏廷到底是不是,最好是能去摸摸他的头发,看看顺不顺滑。
街上的大娘、人妖见人跑了,脚追不上,便骂不绝口,其声之泼辣,十里八街都领教。楚行云招呼谢流水:“走,跟上去。”
“不。”
谢闹闹抓住牵魂丝,不让他走,楚行云无法,见这人还真杠上了,只好道:“我昨夜已把慕容那两卷假的绣锦山河画收来了,别人想嫁祸过来,我只好将计就计,移花接木。”
谢流水松开牵魂丝,欣慰地捏了捏行云的耳朵:“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你可以出师了,重新认识一下,楚贱贱,你好。”
楚行云不动声色拍掉他的爪子。
两人跟着顾晏廷,一路拐拐绕绕,最后走到一个僻静处,三棵柏树后有一间小木楼。为了不暴露行踪,楚行云猫在树下,指了指谢流水,让他用杏花捏两卷绣锦画跟进去。
楚行云蹲在树下,目送谢小魂融进木楼里。若他想的没错,慕容最开始在猎宝馆拿到一张真的绣锦画,很可能是顾家在暗中参与。
慕容在按图寻宝时,正好撞见他们一帮人,然后掉进鬼洞,在鬼洞里顾雪堂假扮鬼孩子抢夺绣锦画,最后是因为谢流水魂灵一只,谁也看不见,才又偷回来。结果李府地下遇顾三少,这幅绣锦画就落入了顾晏廷手中。而今日,他又在猎宝馆看见顾雪堂,并且顾堂主手下还在猎宝馆举办婚礼,也就是说猎宝馆基本是顾家的势力。虽然顾三少与顾堂主有家族派系之争,但终归还是一个姓。那么,不论过程如何,慕容手上这一幅真绣锦的流向就是从顾家,再到顾家。
如此推断,慕容为了找丫鬟再入猎宝馆,结果得到两幅假绣锦,被人以为偷窃宝物,满山追杀,这事顾家估计也脱不了干系,只是不懂他们到底意欲为何。不管怎样,现在把这两个赝品再扔回顾晏廷这,叫顾家人演一场监守自盗,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了。
忽然脑海中响起谢小魂的声音:“喂,楚行云,你说,这顾晏廷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
“怎么了?”
“不,这人吧,弄了一身鸡蛋烂菜,回家了也不洗洗弄弄,就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好像……镜子里有另一个人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顾晏廷小可爱的,可以回头看一眼第二十回夜临危3
第三十八回 无敌贱3
只见顾晏廷端着一面粉花小镜子,坐下来,道:“哥哥,我被人欺负了。”
他弄了弄自己黏糊糊的头发:“你看,他们都拿臭鸡蛋扔我。”
谢流水飘在房顶上空,看到镜中只有顾晏廷一人,并无异常,但堂堂顾家三少可怜兮兮地对镜揽影,也着实诡异。于是谢胆小变了个声,作小女姿态,呼唤楚情郎护体:“行云哥哥,这人好恐怖哦,依我看他不仅脑子有病,还十分自恋,你瞧,他一回家就掏出个镜子照照照,不知道臭美个什么劲。”
只听屋外的楚没头脑淡淡地回了一句:“别人也确实俊美。”
谢不高兴哼了一声,忿忿地看着顾晏廷在那“搔首弄姿”,这人对镜叽叽咕咕,末了,将镜面一盖,不再说话。
屋里顿时安静了。
好一会儿,顾晏廷将额头轻轻靠在镜子上,道一声: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流水眯了眯眼,顾家三少近几年蹿得很快,但顾家大少和二少却鲜有听闻,也不知顾晏廷这小子喊的哥哥是哪一个。按常理,大少、二少乃正妻所生,三少只是个私生子,这般兄弟情深,倒是奇怪了。
不过别人家事,不干他事,谢流水抓紧时间,察看这间屋子,不放过一个角落,但这木楼实在是空空荡荡,没给他留下什么有价值的蛛丝马迹。
楚行云正在外边放风,忽觉东南角似有异动,他拽了拽牵魂丝:“假绣锦放好了没,你怎么这么慢?”
“男人不能太快的。”
楚行云已对谢嘴贱习以为常,若换作前些日子,肯定不作理睬,可是不理了这么久,这家伙丝毫不改,今日便怼他一下,于是开口:
“男人也不能太慢吧。”
谢流水听罢,微微一怔,轻笑了一声,他没想到楚行云会正儿八经地回他,悠悠道:“楚侠客所教极是,下次,我一定时快时慢忽快忽慢又快又慢。”
说着,谢流水击掌三声,发出“啪、啪、啪”。
楚行云大翻白眼,心道一声:“不知廉耻!”,便不再理他,自去东南角察看。
无耻小谢逗留屋中,他想瞧瞧这镜子究竟有何妙处,而且顾三少是之后斗花会的劲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今日难得跟踪到此,若不探出个所以然来,实在太可惜。
这边楚行云偷偷摸到东南角,躲在灌木后,他此时武功尽失,倒无需刻意隐藏气息,只见一队人马从树下经过:
“给我搜!那蓝衣小子就在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一群人下马散开,分拨进西边的林子里找人,楚行云暗想,蓝衣……莫非说的是慕容?难道分别之后,慕容又被追杀了?
这伙人武功不高,但胜在人多,蚁群尚且能食象,更何况人群。慕容被人硬塞了两卷假画,以致昨夜满山追杀,迫不得已,他才带着慕容跳崖,然后拿走了这赝品。可众目睽睽,恐怕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定慕容手上就有两幅宝贵至极的绣锦山河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慕容现在处境危险,楚行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正准备想个法子,忽听顶上树冠窸窸窣窣,“唰”地跳下一个人——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咦?脚下这啥玩意儿啊,软软的?”
慕容踩了几脚,脚下传来一声闷闷的:
“我。”
楚行云从泥土里爬起来,拍掉脸上的树叶,盯着慕容看。
慕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哈哈是你啊,好巧啊……”
楚行云伸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一边:“慕容兄,你如今处境不安,不然……我们暂时一块行动吧。”
灵魂同体,心有灵犀,楚行云刚说完这话,脑海中骤然冲出一声呐喊:“我——不——要!”
正是谢流水的声音。
楚行云被他喊的吓了一跳,心中道:“你安静点。”
谢小魂万分悲痛:二人世界没了、二人世界没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股阴风骤起,楚行云和慕容趴地而躲,抬眼去看,眼前那幢木楼簌簌落尘,窗框抖跳,梁柱震动。
“好厉害的内功!”慕容叹了一句,“那里边是何人?”
楚行云没答话,阵阵眩晕冲他袭来。顾晏廷真气属阴,品阶至九,十分高纯,此时九阴真气外泄,撼树摇林,楚行云虽武功暂废,但到底是身负十阳之人,阴阳相克,导致身体难受,他强忍不适,微微扯动牵魂丝,问:
“谢流水,里面怎么了?”
“这人,把一身真气……全渡给镜子了。等等,这个好像是……不辞镜?”
楚行云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谢流水飘过去,仔细观察那面粉花小镜子:“果然不错。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不辞镜,就是能留住朱颜。”
原来,这面镜子能将照到的画面一直留于镜中,保存一个月之久。一镜能存五个片段,镜后有一朵五瓣花,存满后,只要转动对应的花瓣,镜中就能重现当日之景。
只不过,这不辞镜会吸人真气。习武之人,真气便如鲜血,品阶越低每日产出的新血就越少。如顾晏廷这般真气九阴的人,存一小段,一天产出的气血都要被吸光,劳力伤神。若是品阶低一点的,直接会被吸干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