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和装乖反派先婚后爱(68)
“别洗澡了,我得看看你伤口。”应云碎说,“你胳膊是自己划的吗。”
是问句,但没有问的语气。
迟燎垂下睫毛,嗯了一声。
在负能量情绪爆棚时,每个人都有自我安慰的方式,迟燎的宽慰方式不会被人认可,但于他而言是行之有效的。愤怒压抑疲惫愧疚,内心煎熬时切肤之痛皮肉之苦反倒就成了他的出口,毕竟在这方面他早已麻木免疫,宛如西伯利亚的野狼不会觉得寒风刺骨,反而赖以生存。
不过今天这种方式并不像以前那样能让他短暂呼出一口气,有些场景会一遍遍在他脑海里上演,让他忍不住一遍遍的重复下去。叶森被打了,那他最好也得受伤;应云碎被泼了白酒,那他也得罪有应得地去淋。但是他感觉不到放松,只觉得自己毫无用处,对现状无能为力。
“你这儿有药吗。”应云碎手掌搓着迟燎的腕骨,“我来给你涂。”
“有。但我还是得先洗个澡,不可能总一身白酒味儿。”迟燎回过神来道,“云碎哥,你就在外面等我一下嘛。”
放在盥洗台边的手机适时振动。
迟燎扫了一眼,皱眉拿起,语气刹那间替换成一道十分沉静的嗓音:
“什么事。”
他冲应云碎眯眯眼摆摆手,意思是自己没什么事让他先出去,应云碎和他对视两秒,也就妥协出去了。
关上门时看到迟燎站在浴缸缘,一手取下胯间的皮带,一手握着手机冷声吩咐什么融资相关。转眼就把支离破碎的自己拼成一个完好无损滴水不漏的上位者模样。
可他分明只有19岁,为什么能伪装得这么成熟?
皮带抽出来挂丠丠在浴缸缘,慢慢往下滑,最后啪嗒躺在了瓷砖地。
迟燎弯下腰去捡,西裤微微上提,得体的黑色男士皮鞋上露出一圈红绿相间的袜子——这是应云碎一周前送他的圣诞节礼物。是应云碎日复一日疑惑和惊讶的,迟燎身上的割裂与突兀。
待迟燎洗完澡后,应云碎已经擅作主张把徐医生请了来。
脑袋的伤不能开玩笑。
徐医生皱着眉做好清创包扎,说:“有时间还是得去照个头部CT啊,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迟燎趴在床上,敷衍地应好。只催着他再给应云碎听听诊,
徐医生眉毛皱得更深,临走前又对应云碎说:“你得好好休息啊,我相信你对你自己身体是有数的,千万不要乱来,药得按时吃。”
应云碎也敷衍地应好。送完医生就瞪着迟燎:“你看看,就要两个人都是病号才满意?”
迟燎笑笑,他这会儿心情好了不少,从床的左边移到右边,再拍拍焐得很热的左边:“快上来云碎哥,我给你道歉。”
没来得及道歉,应云碎就吃了个药,再坐到床边时迟燎便已侧着身子睡着了,手还伸在应云碎要躺的区域。
应云碎若有所思看了他一会儿。
伸手摸了摸额头,正常体温,这才关灯,把他的手臂抬起,钻进怀里。
应云碎本来觉得有好多事得想好多问题得整理,此刻在这片温暖黑暗中,思维的插头却像被人一拔,迅速挂了机。
什么都不愿再想,只想半逃避半安心地睡去。
他背贴紧迟燎胸膛,把迟燎绕过来的手掌伸到自己睡衣底,紧紧贴着冰凉薄薄的肚皮,像贴上了一片让人安心的暖宝宝,闭上眼,嘀咕:“迟燎,你能不能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别最后真落入蒋玉的诅咒,走向自杀的宿命。
圈着自己的手臂渐渐变得用力,贴着腹部的手指不安分地划着肚脐。
迟燎不知啥时候已经醒来,下巴垫在应云碎肩头,用很轻的倦音回答:“我也想,云碎哥。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以为应云碎会问为什么,但应云碎只是因他的骤然苏醒身体短暂僵硬了下。
随即用手拍拍他手背:“我明白。”
办公室休息间的小床狭窄,两人躺在一起,稍有动作就会发出滞涩笨拙的吱呀声。
这次声音是应云碎翻了个身,把嘴唇贴在迟燎锁骨连接的V处,
“以你以前的经历,肯定需要情绪宣泄口,你若不伤害自己,那可能就是伤害别人的反社会人格了。我明白的,迟燎。”
迟燎的手臂又有些颤抖。
应云碎柔声:“可是这种方式不好,你知道的。一定会有更适合你的其他方式来发泄情绪。”
“没有的。”迟燎埋埋头,“我找不到。”
“会有的。我帮你找。”应云碎说。虽然他暂时也没啥头绪,有什么方式能神通广大地吸附童年的阴影,把人变得情绪稳定。
但一定会有的。
他也一定要知道,迟燎的白月光到底是谁。
想到“白月光”,应云碎能实打实地感觉到内心哽了一下。
他怎么可能真有那么无私大气,温柔是真的,但内心酸溜溜的生气也是真的,甚至都有些嫉妒。
尤其是蒋玉那句“火灾之后没人能救得了迟燎”把他膈应得不行,死去的那个人就真有那么意义非凡?没他迟燎就不转了?应云碎甚至都有些罪恶地想,迟燎这么深情,干嘛不早早跟着殉情?要是自己从来不认识他,要是没有这些故事,自己现在还会这么忧虑难受吗?
干嘛义无反顾砸进一座不为自己燃烧的火山?他无解又自嘲地想。
所以当迟燎有些兴致所起地咬他的锁骨,指腹去刮他的右背时,应云碎一想到右背的烧伤于迟燎只是更像那个人的证明,虽本能地战栗了下,却只是抗拒地改成仰躺:“睡吧,我累了。”
迟燎“喔”了声,也改成平躺:“好叭,那云碎哥晚安。”
“嗯。”应云碎说,闭上眼。
倒是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他还迷糊着,就被迟燎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圈上条围巾:
“云碎哥,下雪了!”
落地窗外,白茫茫的云雾之下,城市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我们下去玩会儿雪好不?”迟燎迫不及待地问,甚至拿出两张不用的硬质文件夹,“我们就用这个铲雪!”
应云碎笑了:“幼不幼稚。”
虽这么说,他还是和迟燎下去了。
此刻还不到八点,梵龙科技下的圆形空地覆着一层还未多少人踏足的薄雪,光滑得像一颗白晃晃的棋子。滨城南方城市,很少下雪,应云碎手揣在兜里,用一种过来人司空见惯的表情看迟燎兴奋地踩进雪地。
“云碎哥你快过来!”迟燎往前奔了一会儿,又回头招手,露出一颗虎牙。
应云碎慢慢走过去,脚踩在雪地像踩一团棉絮。迟燎正用文件夹把雪铲成一个小尖堆,堆到一定高度就抬起脚轰地一下踩进去,嘿嘿直乐:“好好玩儿。你快也来。”
怎么能这么幼稚?应云碎眯起眼来有些抗拒,最后却还是在迟燎地威逼利诱下做出同样的蠢事,无语道:“你到底成年没?”
“成了啊,我14岁时就可以把18岁演的很像。”
哗啦。应云碎正踩踏一团雪堆。
他看着迟燎的侧脸,他又拿起树枝写字。左手是文件夹,右手是树枝,好不割裂,好不和谐。
应云碎突然就明白了,明白了迟燎为何有时候幼稚得不像19岁,有时候又像成熟得远远超过19岁。
他14岁就开始装一个大人,他可能从来没体会过这种年龄段的正常心境。他心理的某部分,大概永远停留在14岁以前,而另一部分,则早早成为了成熟男人的范本。
那真正的、19岁的迟燎到底是偏向哪一部分?
他不知道,这人正拽他的袖子:“哥,这是我想给你说的。”
应云碎低头,树枝歪歪扭扭写下三个大字:
对不起
他微愣,这个道歉来得他都忘了是在为什么,过了会儿笑了,把迟燎树枝夺过来,在前面加上两个字“我也”。
应云碎的字体龙飞凤舞,“也”最后的竖弯钩都连上了“对”的那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