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日记(79)
“...”
瑞挪反应过来,连忙跟在律师身后,替他将门关上了。
杜敬弛放下手机,眉目十分锐利。
“你就没想过联系我。”他抿了一下唇,落着冷光的睫毛挡住大半眼仁,“你本来在边境就能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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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泽远(走来走去)(唉声叹气):他啊他啊,败家子!
汪晖楠:年轻人那词怎么说来着?
杜泽远(恨铁不成钢):恋爱脑!
汪晖楠(捶胸顿足):对,对!
第95章
孟醇迟缓地笑笑,有点初见时流里流气的口吻说:“我人都在里边儿了,还批评我啊?”
杜敬弛噌地站起来:“批评?——谁稀罕批评你?你特么最好关里面一辈子别让我知道!”他咬牙,火气越说越猛了,“你就是故意的。”
“是,我故意的。”
“你——”杜敬弛面红耳赤地一拍桌子,呼吸急促站了半天,还是让孟醇噎得不晓得说什么。
好像他做这些都不应该。
那要他怎么办?眼睁睁让法律判孟醇死刑?还是继续傻乎乎地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某天突然出现自己在眼前?
杜敬弛觉得都该问他。
孟醇看着,只反问道:“你想怎么保我?嗯?如果它们再翻出来几年前印度边境的通缉令,你能怎么保?”孟醇抬起手铐晃了晃,“你敢给我作证吗?”
杜敬弛几乎走到他面前:“我凭什么不敢?!”
“等你说完证词,他们就会去查、去取证,然后就发现你不仅贿赂海关,还蔑视出入境条款?”孟醇桄榔放手,“你巴不得进来一起陪我,是吧?”
杜敬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腰弯得像一把拉到底的弓:“对,对!!”他提着孟醇沉甸甸的身体,歇斯底里压过对方的声音,“我就是把我自己玩进去跟你也没关系!!”
审讯室安静的只听见回声。
杜敬弛快咬碎一口牙,从喉咙挤出音节:“...要是金毛没有告诉我,你打算永远不联系我了?”
孟醇看着他泛白的十指想,你还非得提一嘴外人。
人家当初拿你当救赎,你不躲得几里远?
他真是看不得这张脸要气不气要哭不哭的样子。
他对自己有定数的。一个人的运气好不了一辈子,他的好运气到头了就是一辈子该完了的时候。
天天呆在沙漠里听一帮宗教信徒念叨上天堂或下地狱,他也忍不住去想地狱是什么样的。
肯定有他杀掉的人。但不会有徐妈。
合着真死了也见不着一面。
当时他还坐在北方营擦枪,转眼已经囚徒陌路。
自嘲抑或想这些事其实都不令生活轻松,只是使面对死亡的态度不消极。
曾经他的盼头是回家,后来是杜敬弛,现在是他挂念的人能丢掉瓦纳霍桑,去走一条正路。杜敬弛必须要走的正路。
杜敬弛该走的路。
孟醇平和地看着杜敬弛,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复:“不联系你,你不就一直记得我了么。”
又一阵死寂。
杜敬弛缓缓松开拧住孟醇衣领的手:“记性差,记不住。”他转身就走到审讯室门前,握住把手,拉开半道门。
孟醇望着他的背影,觉得杜敬弛比记忆里纤薄太多,腰都快瘦没了,一只手可以遮半扇。
“去看看猴子他们吧。”孟醇绕紧铁链,散开,“李响青和女孩应该都没什么大碍。”
他总是期待跟杜敬弛再次相见的场景,可总是像此时此刻不尽人意,差拇指头丁点距离就能圆满。
圆满吗?
谁也阻碍不了谁走向圆满。
杜敬弛有杜敬弛的圆满,他有他的圆满。
徐妈有,崇光明有,沈长虹有,猴子有...孟醇矛盾地希望杜敬弛能再看自己一眼,又期望他能走的像他的名字一样干脆利落不要回头。
杜敬弛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从审讯室大门上的窗玻璃看着孟醇,被怒火吞噬的心疼翻涌回旋,它烧焦了,却还保持本真的形状卡进神经,痛斥着孟醇大无私的举动,即使他是无意当了英雄、跌下本该持衡的天平。
“我才不去看它们。”杜敬弛完全旋下把手,“你也别想我帮他们。”
杜敬弛狠狠甩上门,靠着墙壁滑成一团。他良久将手伸进口袋,哆嗦着拿出手机。
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锁屏,捂住眼睛低声怒吼。
到李响青受审那天,杜敬弛拖着两个青黑的眼圈坐在听证席后方,几度就要睡着。
医生的判决就像这间屋子一样简易。身份、国籍,加上律师从孟醇处得知的事情经过,法官很快裁定她属于被迫卷入战争的无意识人员。有杜敬弛不辞万里从纽约拉来的协助律师,她近乎当庭释放。
李响青坐在审判席,像一株枯萎的草。
法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疲惫铺天盖地笼罩在杜敬弛肩头。
他跟孟醇的律师讨论着讨论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得很熟,律师轻声喊他三四次都没有成功。
根据瑞挪和李响青提供的线索,他们收集了卡特琳娜任务中十余位语障人士的证词,准备在开庭期间继续申诉,力求孟醇的审判结果也能向李响青靠拢。
孟醇还不曾得知李响青重获自由身,他问过看守员,对方什么也没说。
他躺监管所的铁床,穿粗糙的牢服,其实都比在瓦纳霍桑舒服多了,巴掌大的窗台还摆有一盆植物。
他闭眼入睡,睡得着,因为相信杜敬弛做不到对猴子等人不管不顾。
也因为深入骨髓的训练,教使身体无条件服从大脑指挥,而意识又凌驾于灵魂之上。
孟醇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睁眼先眺望到窗台透进来的阳光,青空如白纸如幕布。
看守员说有人要见他。
孟醇揉揉眼,搓了把脸,从铁架床坐起来。
是杜敬弛吗?他走在看守员前面,散漫地猜测。
从监管所进入审讯室的走廊很长,看守员拉开那道小门时,里头已经坐着一个眼生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光看眉目看不出心情,转眼时沉甸甸的严肃正穆已然打在孟醇身上。
“坐。”
男人眼角纹路长深,眼仁极亮,眉毛弯似古河屹立三四百年的石雕拱桥,深藏不露。
就这一处地方,让孟醇下意识想起杜敬弛像小刀像新月的拱眉,抬头,尖尖的尾巴可以直戳人心。
男人叫身后的两名助手和保镖离开,随后点了点桌面的文件,刻薄地开口:“没想到我家孩子有朝一日还能为大英雄赴汤蹈火。”
孟醇眼尾抽搐一下。
“我太太已经把事情告诉过我。”杜泽远翻开文件夹,看着杜敬弛密密麻麻收集的资料,只是沉声轰出一口恶气,“我也不想再多问你和杜敬弛那破孩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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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泽远(揪杜敬弛耳朵):破孩子!
杜敬弛(捂住耳朵):就要他就要他就要他!
杜泽远(跺脚):那你去!你跟他过苦日子去!
第96章
孟醇半天只讲出来一句:“杜敬弛喊您来?”
喊?杜泽远强忍拍桌子的冲动道:“他提都没跟我提过你!”
要不是汪晖楠告诉他,他还不知道自己一个爹当得这么失败,儿子在眼皮底下为了别人要死要活,老婆也不跟自己一边,非等到最后关头娓娓道来,仿佛他才是那个搅乱家庭关系的外人。
他又大老远跑到欧洲,来荷兰,没想过有天还能朝军事法庭掺和一脚。
杜泽远看着孟醇就来气:“以他现在找的律师水准,能保住那个医生都算幸运了。”
冷冷清清亮着白灯,庭审仿佛转移到这间更小的屋子里,杜泽远远比法官更为刁钻,似乎哪哪都可以挑出错处,批判孟醇的罪过。
杜泽远紧锁眉头,直起身体,“现在全世界最顶尖的八名律师都在隔壁。我不过来,他上哪去找这些人脉?”他泛灰的鬓角如他语气一般严厉,看着孟醇,斩钉截铁,“无论你开始打的什么心思,总归救过我孩子一命。现在虽然是我和晖楠替他还这个情,但你也要把好处算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