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润】劳什子(97)
可此刻旭凤的忤逆叫他恼羞成怒,他恨不得将这两人拿镣铐锁在一处,令他们情定三生。
他看着锦觅思索了片刻,痛下决心,回到月老府,从密格中取出一物来。
——从前花神在天界时,对众人皆不假辞色,唯独对月老,似是觉得他天真可爱,把他当成弟弟,还有几分好颜色,时常交给他一些花草植物的秘密。
这“两相仪”就是从数十种鲜花花蕊中取出的一丝精魄所炼,是一种极珍惜的药蛊。“两相仪”分为子蛊和母蛊,两者都无需服用,只需沾一点涂在两个人的身上——中子蛊的人闻到母蛊身上的味道,便会疯了似的爱上带有母蛊之人。可惜这“两相仪”有个问题,就是需要闻着味儿才灵,所以两个受术者不能离得太远,可锦觅就是栖梧宫的人,所以也不成问题。
药蛊刚下时,中子蛊者或还有将蛊拔除的可能,只要远离母蛊就能恢复神智,但子蛊会催动中蛊人对他人的猜忌和怀疑,所以一旦中蛊人产生一点点的不确定,就会被放到无数大,进而无法再爱上别人,只能和携带母蛊的人在一起。
这昔日与花神一起研制出来的神药……就要用在旭凤和锦觅身上。
可他却不知,被他信手摆弄的,除了他自己的侄子,另一人,正是花神的亲女。
月老来到栖梧宫,谎称来替旭凤取一样东西,便轻轻松松进了侄子的寝殿。
他需将那两相仪涂抹在旭凤贴身的东西上,这东西最好是他极珍惜的、这才免得他丢了。月老思来想去,来到床边掀起枕头翻弄了两下,果然,从枕头里掉出一个大红的荷包来。荷包上的纹样是龙凤呈祥,绣得极精美,一看就是绣的人极其用心的成果。他打开荷包,却见里面并不是什么珍稀玩意儿。
只是……一缕乌发。但荷包一打开,便盈盈地散发出一股幽幽的香气来,这香气不同于世上任何一种花,它不芬芳,也不甜美,但闻着却叫人无比惬意,像是置身清晨树林、幽静海边。
这是龙涎香,这头发,是润玉的头发。这缕头发编成辫子的样子,其间又夹杂着一些质地很硬的头发,两股编在一起。
月老心里骂了一声——这两个侄子实在不像话,人间夫妻有“结发”一说,两个如此尊贵的天界皇子,竟也私下里将头发结在一处。当初就不该叫润玉下凡历劫!学得什么坏东西。他却不知这发辫润玉一无所知,是旭凤自己私下里偷偷编的,是为少男心发作,聊以自慰而已。
他一边骂着,一边将两相仪滴在荷包里,这两相仪在不带母蛊的人闻起来,都是无色无味的,只有子蛊能闻到母蛊。他已将母蛊悄悄地涂在锦觅耳后,此刻又下了子蛊。这枕头是旭凤每天都要枕的,子蛊自然就会沾到旭凤身上,两相仪的味道一沾上,就洗不掉了。
万,事,皆,安。月老从哪来的打哪去,原路返回姻缘府,此时,却听到了天帝命旭凤去魔界捉拿穷奇的消息。
旭凤四下寻找润玉,遍寻不得,焦急得五内俱焚。他正要去别处寻润玉,天帝的旨意便下了来,赐他赤霄宝剑,去魔界捉拿穷奇。旭凤心乱如麻,道:“儿臣领命,但请父帝宽限两个时辰,待我寻到兄长……”
此时朝堂上的水神却忽然出声道:“夜神昨夜布星后便与我手谈几局,之后便留宿在了我那,火神殿下尽管放心。”
旭凤满脸疑问,“他在你那里?”鸟儿都有领地性,润玉是他领地里的人,竟在别人那里睡了,他内里早就炸了毛,比见到邝露生气一百倍,可脸上也知道不能太过明显,只能道:“那就由我去将兄长接回,再赴魔界。”
捉拿穷奇是大事,天后也在场,旭凤再三拖延,她生怕这好争功的差事落到别人头上,忙道:“傻孩子,你哥哥早不和你住在一处,你去搅扰他做什么?此时他只怕还在梦中,等他醒来,烦请水神送他回璇玑宫就好。”水神亦是微微颌首点头,旭凤听了,心有不甘,还想再争辩,天帝已经听不下这些来来回回的儿女情长,在他眼里两个儿子关系太好可一点都不是好事。
他道:“好了!此事就这样,穷奇作乱为祸世间,你速去魔界,此番是为六界除害,可与魔界联手。”
旭凤只得压下不满,应道:“是。”
说罢出了紫霄云殿,旭凤却又追上水神,追问道:“水神仙上,我兄长……”
水神道:“殿下还是先去魔界吧,夜神无碍,这个,我向你保证。”
旭凤犹豫再三,见他神色和蔼,终于还是点点头,但又忍不住说道:“你……你叫他好好歇着,醒来后吃点东西——别喝茶!”
水神点头笑道:“小神自然把话带到。”旭凤又扭捏着道:“嗯……你与他说……我……”
我想他。
可水神到底也是长辈,怎么说得出那种话来,他做了半天心理准备还是没能开口。水神含笑看着他,片刻之后,旭凤叹了一声:“唉……”自去南天门了。
水神目送他跑远,笑容渐消,自回到洛湘府,风神早已在等他,两人一同朝客房走去。水神道:“人醒了吗?”
风神道:“半刻前似有转醒迹象了,只是师兄……等夜神醒来,你要怎么与他开口?”
水神亦是踌躇,这天界少有的良善夫妻互相看看,都觉得十分为难。前一夜洞庭湖畔有应龙震怒,水神掌管人间水系,似有所感。他半夜起身至天门外查探,正好见到天门外躺着一人,昏迷不醒——此人正是润玉。他进入云梦泽与簌离对峙后,簌离狠下心肠不肯与他相认,润玉心碎至极,只得离去,又因情伤身,一时灵力亏空,晕倒在天门外。
幸而被水神捡到,这才带了回来,风神闲暇时也将研习医术作为一个爱好,便由她为夜神诊治了一番,没想到这却又引出事来:
风神将一缕灵识放入夜神体内,欲探一探他灵力亏空究竟为何,是否哪里受了内伤?却没想这一探,竟发现夜神身上,竟孕育着不属于他的灵力!
堂堂的皇子,未曾有过爱侣情人,竟然怀了灵胎……这可怎么开口?因花神之事,水神夫妻早已多年不问朝堂政局,即使如此,夜神处境艰难,他们也是知晓的。如果此事传出去,天后免不了又要借机发作。
风神有些慌乱,倒是水神温声道:“别急,先问一问夜神,兴许他心里有数也未可知。”
风神忧心忡忡道:“就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怀了孩子,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到处乱跑,灵胎初界结时是最危险的,会不停地吞噬母体的灵力。”
“不知道也是正常,”水神道,“以夜神的处境,又要谁来教给他这上古流传下来的秘辛呢?应龙不分雄雌,皆可孕子一事,本就是个秘密。当年太微听说此事,认为男子怀孕是奇耻大辱,将相关典籍一律焚尽……”
风神道:“如此,可不能让天帝知晓。”水神点头道:“正是。”
夫妻两人低低地说了些话,罩在客房外的灵力微动了一下,屋内似有簌簌对的额衣料摩擦声传来。
水神夫妇推门而入时,润玉正欲起身。他茫然四顾,见自己身处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天界的仙气他不会认错,此处是谁的洞府?却见风神、水神走进屋来,他微微一怔,起身要行礼,却又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跌坐回床上。
水神道:“殿下不必多礼。”
夜神自来端方,叫他半倚在床上和天界的重臣相见实在是不成体统到了极致,风神体贴,硬是按着他坐下靠好,自己也坐到床边,笑道:“快坐下,可还有灵力亏空?”
润玉怔怔地看她,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件一般——这天界之人个个冷漠,如风神这样温柔细致地照顾和自己无关的人的,可不就是稀罕?半晌,他才低下头,不知所措地道:“已无大碍了。”
风神和水神互看一眼,水神眼神示意:你说你说!我怎么好开口!
你呀!风神白了他一眼,仍是笑吟吟地道:“殿下若不放心,可让师兄再为你诊疗一番——你们同属水系,应该是可以的。”
润玉忙摇头,风神又看了水神一眼,后者忙去端了桌上的参茶补药来,道:“喝下润润喉咙。”
这两位大神碰上这条刚有身孕的小龙,都觉得紧张兮兮的,又想问,又怕人家不肯说,犹豫半天,润玉却忽然开口道:“可是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风神一愣,忙道:“怎么会……”
“其实我早有预感,近来我时常身体乏力,灵力周转不济,算上刚才,这已经是第二次陷入昏迷——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晕倒?想必是……”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覆住了眼瞳,“想必是疑难杂症了。”
不是不是不是,水神夫妇有口难开,风神道:“殿下,你可有……去岐黄仙官处问过?”
“自然是有的,”润玉道,“只是他也不知其然。”其实他发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反而松了口气——旭凤对他已无爱意,他强留旭凤本就是艰难,一了百了倒很简单。只是他放心不下辉儿和魇兽,不由得叹了口气,攥紧了袖口。
水神道:“岐黄仙官到底是七百年前刚上任的新官,如何能知道——”他深吸一口气,却实在说不出“你有身孕了”这种话。还是风神知他难处,自开口道:“大殿,世间唯余两条真龙,陛下可有与你说过一些……龙族的秘闻?”
润玉不解地望着她,摇头道:“父帝……不曾。”
除了刚到天界时太微新鲜了几天,将儿子带在身边教养,日子久了,就丢给荼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