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润】劳什子(9)
他这番体贴心思旭凤是一点也体会不到,这小凤凰琢磨两圈,人间的夫妻竟然整日厮守,他渐渐琢磨出味儿来,问道:“你和先夫人,也是这样的吗?”
润玉一愣,垂下眼睛,半晌才道:“父亲母亲琴瑟和鸣,我……我自愧不如。”
话说到这儿本就该算了,奈何旭凤是个刨根问底的,他现在对润玉娶妻一事越发在意起来,一门心思想知道润玉在人间娶妻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便追问道:“如何不如?”
润玉沉默片刻,低声道:“霜儿她……我们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又是什么?”
“就是一道长大。”
旭凤心中乐道:原来我和玉儿就是“青梅竹马”。他又喜又忧,又问道:“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了。”
润玉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低声道:“本该是如此的。”
“什么叫本该如此?”
润玉却不肯再说,只笑着捏了捏他鼻子,说道:“小东西,你还审问起我来了,你在家也这样和兄长说话?”
旭凤得意道:“兄长疼我,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长得十分俊俏可爱,此刻的润玉纵是想破了头也绝对想不到他嘴里到底能说出多伤人的话来,便也只是笑笑当做戏言。两人边说边来到润玉父母居住的主院,早有丫鬟通传,门口守着的婆子一见两人,就笑着将人引了进屋去。屋中自有夫妇二人正在桌旁等着,穿着倒也说不上多华贵,但都精致有加,男的文质彬彬,女的温和从容,叫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知道是心思正直之人。
夫人一见旭凤,果然十分喜爱,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润玉道:“是我昨儿在粥铺遇见的,和他有缘,不放心他在街上乱转,就带回家来了。凤凰,这是我的父母。”
旭凤跟在润玉身后,拉着润玉的手,小声喊了声“伯父,伯母”。他倒不是害羞,只是这天生尊贵的天家皇子其实没有伯父伯母,一时间有点开不了口。可落在这老夫妻眼中,就是十分可爱,老爷道:“莫逼他莫逼他!”老两口一面拉两人落座,一面不断地拿话去问旭凤,譬如他多大了哪里人,怎么会来到此处,旭凤胡编乱造,瞎说了一气,有些事连润玉都是头回听,还觉得有些新奇。
老夫人问罢了话,心里实在喜爱,拿出几个金子做的松果儿递给旭凤道:“给你玩罢!”旭凤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接过这几个小金果儿的时候却蓦地生出一股欢喜来,心里暖洋洋的,对着老夫妻又亲近了几分。夫人又向润玉道:“凤凰在咱们家住,就是家里的客人,你莫要怠慢了客人,将你那西厢房好好收拾出来,凤凰看看,缺什么跟伯母说,你这玉儿哥哥性子不好,若是他欺负了你,也跟伯母说。”
润玉无奈道:“娘——怎么就欺负他了……”他还睡我床上呢!这话他是万万不会跟父母说的,旭凤坐在他身侧乖乖应了,侧过脸来冲他咧嘴一笑,润玉便也跟着笑了。
四人这便用了早点,席间老夫妇又是一连地拿话去问旭凤,喜爱非常。用罢早膳,老爷问道:“玉儿今天有什么安排?”
润玉随口道:“茶楼的生意需我看顾,另外再带凤凰去做两件换洗衣服。”
老爷笑道:“使得。”夫妇俩交换了一个眼神,老爷又道:“凤凰,我前两日得了个好玩的新东西,叫蹴鞠,你会不会?”
旭凤听都没听过,却一口应道:“什么好东西?叫我瞧瞧。”但他转过脸来看润玉,一副征求许可的样子,润玉心知这是母亲有话要和自己说,便点点头,道:“你去玩罢。”旭凤这才和老爷一起去了院中见识那蹴鞠。
第十一章
“这很有意思的,你试试!”润玉的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蹴鞠抛在半空中踢了几下示范给旭凤看,他将蹴鞠踢过来,旭凤懵懵懂懂地用手接住,他便哈哈大笑,道:“不成不成,只能用脚踢,不能用手接。”
说着令旭凤将球抛给他,他又颠了几下,人到中年了,动作自然说不上灵活,好在几番下来都还能接住。旭凤看了一会儿,他自幼学武,模仿几个简单的动作自然不在话下,老爷道:“凤凰,接着!”这一次他便轻轻松松跳起,将球稳稳地用脚接住了,随即他又学着老爷的样子颠了几下球,渐渐得出趣味,脸上也带了笑意。
他笑道:“这个好玩!”如同一个刚得了毛线球的小猫,脚上不停的上下颠着球,脑袋也跟着蹴鞠上下点着,他那样子实在可爱,一旁的老爷也欣喜,嘴里叮嘱道:“小心点,别摔了。”便见旭凤将球高高丢起,脚一蹬,整个人几乎窜到半空中,一个翻腾将球用脚带住,又稳稳地落到地上。这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漂亮非常,润玉的父亲在一旁看了,不禁鼓掌叫好。
旭凤到底是个孩子心性,别人夸他,他就更开心,又不断将些练武时学得技巧用在那小小的蹴鞠上,心中想道:不知润玉还要和他母亲谈到什么时候?这东西有趣,要叫他和我一起玩才好。
他正想着,忽听有下人匆匆穿过院门走进来,附在老爷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老爷本是乐呵呵地看着旭凤玩耍,闻言眉头渐蹙,笑容淡了几分:“亲家公是要见我,还是要见玉儿?”
下人道:“是要见您。”
老爷摇头叹道:“来了就没好事,命人奉好茶招待着,我这就去。”说罢转向旭凤,道:“小凤凰,伯父有点急事,去去就回,你自己玩会儿可好?”
旭凤耳力极好,早将他和下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点点头道:“好。”
老爷又叮嘱道:“你就在这院子里玩儿,你玉哥哥和伯母说完了话就出来了。”说着便整整衣衫,随下人去会客了,留下旭凤自己站在院中。
旭凤将那蹴鞠又踢了几下,心里想着待会儿等润玉出来,要向他好好炫耀炫耀,正在此时,却有个年轻男子跑了进来,看面貌与润玉有三分相似,只是行动上却要毛躁许多。他跑进院来,见旭凤在院中踢球愣了一下,不禁问道:“咦——你哪家的小孩?”
哪个少年人愿意被叫做小孩?可他只是个凡人,旭凤也懒得和他争辩,抱着球转过脸去不理他,那人嘀咕了几声,大约是觉得在旭凤这里耽误时间算不上值得,转身跑进屋去了。
旭凤站在院子里又玩了会儿球,可惜他动作再漂亮,身形再飘忽,他想要的那个观众始终都没出来,他便也觉得这蹴鞠渐渐失了趣味,便把动作停了,抱着球慢慢走到廊下,想要偷偷看一眼润玉。
不凑近还好,就在他走到窗边时,忽听屋内传来一声断喝,竟是润玉那慈眉善目的母亲,她怒道:“你还好意思说,给我跪下!”随即便是“噗通”一声,是膝盖砸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的声响。
旭凤登时就急了,他的哥哥是神子下凡,何等尊贵,怎能随便下跪!他一急,抬手就要将窗户击破冲进去,却又听一人缓声道:“母亲消消气,三哥也是无心的……”
这却又是润玉的声音,听上去不疾不徐,温文尔雅。旭凤听了他的声音,心里有个地方忽而就软塌下去一块儿,情不自禁地嘴角上翘。
又听老夫人怒道:“你惯会替他狡辩!”
润玉声音仍是那般轻缓,面对盛怒的母亲又带了些失笑,道:“我怎么敢……只是怕母亲气坏了身体罢了。”
他话音刚落,那跑进屋的男子便忙不迭接口道:“是啊是啊,娘,老四说得也是我想的,娘亲气我不要紧,别气坏了自己!”
旭凤虽然年纪小,但也耳聪目明,听了这番话,便知道跪下的人不是润玉,而是那刚跑进去的“三哥”,但他仍不放心,便悄悄将窗户纸捅破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瞧。
润玉陪着母亲在桌边坐着,他那“三哥”跪在地上,老夫人面有愠色,道:“你们两个向来是爱串通一气的,只怕我没被你们气死。”
兄弟二人交换了个眼色,润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兄长不要开口,又听老夫人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母亲老糊涂了,训斥你当乐子,是不是?”她问得是跪在地上的三儿子,老三赔着笑道:“母亲别这样说,母亲就是把儿子拆了吃了,儿子也没有怨言。”
老夫人道:“油嘴滑舌,我且问你,咱家四个儿子,老大管着城中的生意,老四自有茶楼照料,你呢,整天招猫逗狗享清福,你们三人都能舒舒服服地呆在家里,是谁的功劳?”
江南产茶,这茶叶不仅供当地贩卖,也要卖到别处去,茶商家中自然少不了这走南闯北跑商之人,老三老老实实低眉顺眼地道:“都是二哥辛苦跑商,我们几个才能在家中承欢父母膝下。”
老夫人冷笑道:“你还不算全没良心, 知道你二哥跑商辛苦,一年到头也不能在家几天。”
老三被她训得一头雾水,又不敢呛声,只好不断拿眼去看润玉,润玉只得苦笑:他坐着,自己哥哥却跪着,他坐也坐得不踏实,只得道:“二哥的辛苦,三哥是最知道的。”
老夫人道:“他清楚?那我且问你,”她转向老三,“你二哥前些日子回来,带了些奇珍异宝,你哥哥疼你和玉儿,除了送给我和你爹的,剩下的好玩意儿便可着你们先挑,你挑了什么?”
老三一头雾水,不等他开口,老夫人又道:“他那些宝贝中,有一对南海珍珠最是珍稀,你上来就挑走了,你倒也识货。”
老三渐渐听出由头,可又摸不着头脑,只好说:“是……母亲若喜欢,我这就拿了来献给母亲……”润玉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老三又去看他,低声道:“老四,母亲就为这个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