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润】劳什子(104)
是我的爱人,我的冤家。
是我的劫数。
第一百零三章
旭凤自梦中渐渐苏醒,第一眼望到的,就是坐在床边的润玉。
只见他一手撑着头,正合眼小憩,几缕未经打理的发丝从发髻中掉了下来,落在面上,显得几分憔悴、几分忧虑,十分惹人怜爱的模样。
旭凤望了他片刻,心中痴痴地想:我受了重伤,也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样子了。可他这样,还是很好看。
旭凤想着想着,情不自禁想要伸出手去碰一碰润玉的脸颊,他二人的手握在一处,旭凤一动,润玉就跟着醒了,见他醒来,露出欣喜的神情:“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旭凤自觉灵力运转如常,并无什么不适,可他想说些什么来引润玉心疼,便道:“后背有些疼……”
润玉道:“你躺了十多天,如何能不疼,起来坐坐吧。”说着扶着旭凤坐起来,又拿了软枕给旭凤枕着。旭凤笑道:“受伤就能得这样的服侍么,那我以后天天都要……”
“哎,说什么呢!”润玉怒道,转身去取药给旭凤服用。可那碗一摸,原来已经凉了。药凉了自然喝不得,润玉道:“我去热一热,再来给你喝。”
旭凤不舍得他走,可又说不出好的理由来,只得拉拉他的衣角,小声撒娇:“可别去得太久……”
他长大了,就不习惯像儿时那样和润玉撒娇了,说完这话脸红得像个苹果。
“不会。”润玉说,端着药碗去了。只留下旭凤四下看看——原来他还在魔界客栈,逗留这许久,也不知天界怎么样了,穷奇又处理了没有?
他想到这里,职责使然,有些坐不住,又恨自己怎么没问问润玉,只知道傻傻盯着润玉瞧——只怪润玉太好看,憔悴的样子也让人挪不开眼。
他又等了一阵,等不得润玉回来,便跳下床去寻润玉——客栈的厨房大概在哪里他还是知道的,可是也不知道是躺久了忘了还是怎么,竟然七拐八拐寻不到,好容易找出个头绪来,竟然一头碰到了客栈后面给住客散心的园子里。
魔界的园艺风格都很狂野,此处却难得有几分雅致,还有些天界的味道,种了些不开花的桃树。树下站了两个人,旭凤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润玉,另一人身着黑衣,却是……静书。
那静书握着润玉的双手道:“你什么时候告诉他?”
“他才刚醒,我怎么好……”润玉低声道,“再等一等吧。”
他神态温柔,竟然还带有几分羞涩一般,低头不去看静书,静书生得瘦高个儿,比润玉还高出一些,两人站在一处……“像幅画似的”,他不知怎么就想起锦觅说的那句话来。
他心里一阵火起,我还躺在床上,润玉就在这里和人拉拉扯扯,是做什么?
静书道:“我不是逼你,只是旭凤脾气坏,你瞒也瞒不了多久……”
旭凤再也听不下去,跳出来道:“瞒我什么?”
园中那两人吓了一跳,发现竟是旭凤,润玉笑笑:“没什么,你做什么出来乱溜达?快回去躺着。”说着又过来扶着旭凤,将他送回房间躺下。旭凤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却什么都看不出——润玉心思之深,他什么都猜不出来。
转过天来,旭凤伤愈,两人便启程回返天界,穗禾等人早就回去了,如今便来迎接,邝露也在,见两人回来,红着脸上前嘘寒问暖,又低着头问道:“大殿下,我有些事……想与你私下说。”
旭凤心道你谁啊,就要跟他私下说,有话不能公开讲?润玉却道:“好啊,待我面见父帝后去找你,好吗?”神态温和语气体贴,旭凤不由楞在一边,心里开始隐隐觉得不对:润玉平日待人虽温和,但也有些疏离,若说这样的语气,应当是只对着自己和辉儿魇兽才有的,如今怎么又是对邝露又是和静书……
他心里有些难过,就连父帝论功行赏时也心不在焉,离了紫霄云殿就追着润玉道:“兄长,你还好吧?”
润玉神色无辜懵懂地紧:“嗯?这话怎么说?”
“就,你好像……”旭凤又说不出,只得讷讷地道:“我晚上去找你。”
这回轮到润玉欲言又止了,“可我……”但他随机道:“无妨,你来吧。”
旭凤满肚子疑问,却只能咽下去,对自己说是躺久了思维停滞的缘故。
晚间他再去看润玉,润玉也如常和他说笑亲昵,可当他拨开润玉长发,露出雪白的颈子时,却赫然露出一枚红色的印记。旭凤脑海中“嗡”的一声,霎时间茫然无措。
那样的形状,在那样的地方,带着隐秘不可说的意味,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明显?
他往日亲热时也爱吮吻这个地方,润玉总是很不情愿,身子瑟瑟发抖,如今是谁,在他这里留了印记,还要自己看到?
润玉见他异样,有些担心:“怎么……”
却见旭凤跌跌撞撞翻下了床,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欲要转身离去,润玉拉住他,问道:“旭凤?”
旭凤胸膛激烈起伏,只觉得快要哭了,他想暴怒而去,可又实在忍不住,他像一个被人偷了宝贝的小孩子,扯着兄长哭唧唧地告状:“你和谁做了什么好事?!”
润玉一愣,摸了摸颈后,突然明白过来,他叹了口气,露出歉疚的神情:“你真想要知道吗?”
……不,我不想要知道。旭凤心中有个声音怯怯地说,我后悔了,不想知道。
于是他落荒而逃,甚至连一句“你以后不要这样了”的威胁都来不及扔下。
这一次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他借酒消愁,在栖梧宫疯了好几日,才被穗禾硬拉出去散心,可走到省经阁,却正好碰到润玉与邝露相伴,有说有笑地从阁内出来。邝露怀中抱着几卷竹简,神色就像个新嫁娘般羞怯。
旭凤妒火中烧,不顾穗禾阻拦,冲上去将邝露手中的竹简掀翻在地。
“你……”润玉有些错愕,抬眼见是旭凤,又露出那副惯常有的、几分无奈几分好笑的样子。“你闹什么。”
“我闹……?”
旭凤喃喃道,那夜他愤然离去,心里煎熬万分,一开始他恨透润玉了,此生都不要原谅他!可渐渐又变成替润玉开脱,会不会他是被人强迫的?到最后他只是想等润玉来,润玉来了,不管怎么解释,他都会信。
可润玉就愣是没来,不仅当时没来,一连几日,他都没来。
此时再相见,他竟然说旭凤在“闹”。旭凤呆了片刻,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极其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难道我就是个小孩,只会哭闹?
可他随即又很难过地想,我是个小孩,你怎么也不哄哄我呢?
你怎么就不肯……哄我呢。
他站在那儿,竹简扔了一地,邝露瞧着他的眼神像是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他只觉得难堪——原来任性若无人要宠着,就只剩难堪而已。他愣了一会儿,拉起润玉道:“你跟我来。”
说着拽着他一路腾云驾雾,来到一无人的角落,他逼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润玉反问道:“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为什么好端端去欺负人家?”
旭凤一时只觉得四面楚歌,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火光里的少年,周围人影绰绰,都指着他说,是他害死了他们的五小姐,要他偿命。就连润玉都在那些人里,冷着脸说,把他带下去。
可我分明没有呀,他百口莫辩,我没有……
他是吃不得委屈的,一受了委屈恨不得拼个同归于尽,可此时就那么红着眼睛盯着润玉瞧。半晌,他声音沙哑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要我了吗?”
“我怎么……”润玉似有些不解,“旭凤,我与别人好,你不开心了?”
“我怎么能开心!”旭凤大怒,他连润玉看别人一眼都不高兴,润玉这话问得,岂不是明知故问?润玉却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旭凤语塞,“我和你……”
“你是想说,我和你关系亲密,所以我和别人好,也要跟你知会一声?”
不是知会,是不许!旭凤眼眶都红了,头疼得像要炸掉,他死死盯着润玉,润玉渐渐敛起笑意,轻声问道:“旭凤,我问你,我可有与你说过,钟情你,心悦你?”
旭凤愣住,心中如同破了个大洞,呼呼漏冷风,他呆呆地道:“不曾……”
“我可有与你互许过终生,许诺情之所钟,只你一人?”
“……不曾。”
“那最后一个问题,”润玉说,语气轻松,嘴角也有些上扬的弧度,“你可曾与我说过,钟情我,心悦我,只想要和我共度余生?”
“我当然……!”旭凤勃然大怒,却忽觉一阵刺痛从心底传来,片刻就占满了他的思绪,疼得他眼前发黑,他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双目赤红,咬着牙道:“……不曾。”
“那你凭什么要我只忠于你一人呢?”润玉歪头看着他,神色似乎还有几分循循善诱,旭凤看他那副样子,只觉得恨得想要和他同归于尽,润玉离他这么近,双手就能掐住他的脖子——可他始终就是下不去手,半晌之后,他低声哀求道:“我是有理由的……你等一等,好不好?你等一等,我迟早,我迟早是要……”
是要说的。
心悦你,钟情你,只想和你共度余生,我是要说的!就……等一等,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