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润】劳什子(132)
像他这般打也不肯走骂也不肯走,稍微给点甜头就阳光灿烂的样子,白衣仙实在无法再对他凶起来,只得捧住他的脸,凑过来温情脉脉地亲在他嘴唇上,极其怜惜爱护的模样。
熠王欢欣鼓舞,架起他双腿环着自己的腰,重整旗鼓再上战场,两人在温泉池中闹得波涛荡漾。
“哥哥错了。”熠王仿佛听见白衣仙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哥哥不好……”
“好,你很好。”熠王坚持道,“你很好很好……”
他并不是白衣仙的弟弟,那白衣仙自称的“哥哥”,又是对谁?
他们在温泉行宫住了三天,这三天里熠王觉得很快乐,只要白衣仙在一天,他的快乐就会持续下去,但他却不知,每个夜里,在他入睡后,他的白衣仙都无法入眠——他会抚摸着手腕上的人鱼泪,心中反复煎熬:那里藏着一个秘密,一个能让他们永世相守,却阴毒至极的秘密。
那日熠王提出想要修仙,润玉必须承认,他在那一刻是动心了的。
他是真的动心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给他戴上镣铐,让他永世陪伴,这是他想要的,不是吗?熠王亲口说了,不求功名不求权力,他只想陪伴润玉。
但是……
若你是旭凤,你便不会这样说了。润玉望着熠王的睡颜,心中道。若你是旭凤,这世上便有太多太多你割舍不下的东西,如繁花遮眼,哪一个都好过曾经朝夕相处、已经习以为常的兄长。
他想得越清楚,心里就越受折磨,因此便下意识地折磨熠王,想要熠王自己知难而退。可熠王也太坚韧!他就如风雨中的一粒磐石,风吹雨淋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熠王睡得深沉,全然不知自己面临着怎样的危险。这样的情况终于在正月十五的晚上发展到了顶峰——那晚他们回到皇宫,熠王还用丝绸蒙住白衣仙的眼睛,牵着他的手来到寝殿外,宫门推开,只见满眼的火红凤凰灯,白衣仙几乎楞在当场,熠王握住他的手,手心热得滚烫。
“送给你,喜欢吗?”
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年轻而又坚定,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温柔。
那晚,熠王在御床上睡去,润玉坐在床边望着天边圆月直到午夜。他心里充满了说不清的情绪:他想熠王永远像今日一般待他,可也知道这不是旭凤。
熠王不过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他缓缓将手伸到熠王脖子上——干脆杀了他!杀了他,旭凤就回来了,他也不必再两难,逼着自己去做一个不管怎么选都是两败俱伤的决定。
杀了他,旭凤就回来了。
可是……
他又怎么下得去手?
或者将他套上镣铐,永生相伴……
那么旭凤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熠王和旭凤,是如同一枚铜钱的两面,相伴相生又截然不同,他无法杀死一个去留下另一个,只为自己能偷的片刻欢愉。
他的手按在熠王脖子上,越收越紧,他眼中也渐渐溢出泪水,手上甚至因用力露出青筋。
“旭凤……”他颤抖着轻声道,“旭凤……”
——他到底没能下得去这个手。润玉化出镣铐,将它灭做粉末,丢到宫外。他走回殿内,见熠王正坐在床边茫然地摸索,见他回来,面上一喜。
“我以为你又走了。”他说。
“……我不走。”润玉低声道,他上了床,熠王将他搂进怀里,“我不走。”
就算不求永生相伴,只贪图这一时片刻的欢愉,总归是可以的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书都给你备好了,《江湖博文录》,民间武侠小说之首。”
“也别老看,偶尔歇歇眼睛。”
“这是应季的水果,记得吃。”
“你若无聊可到御花园散心,今日风小,可也要多穿,出门带上手笼……”
正月十五过了,年也过完了,熠王又该上朝了。把白衣仙一个人丢下,熠王百般不愿,差点突发奇想把白衣仙带取去上朝。
——不过也就想想。好笑,他求了十三年才得见一面,朝堂上那些油腻中年和油腻老年几世修的福分来见白衣仙?要见,也得先命人在大殿之上装一面纱帘。
他要去上朝,接见群臣,却要和白衣仙分离几个时辰,熠王恋恋不舍,又担心不已,出门前叮嘱不断。
“还有……”
白衣仙本是抱着被子坐在御床上听他说话,终于忍无可忍躺下,只给熠王看一个后脑勺,甚至掀起被子蒙住头以示“快闭嘴不想听”之意。
至于吗,不就是几个时辰!
熠王笑笑,“那我走了?”
“……”白衣仙不吱声,熠王也不介怀,转身朝殿外走去,从内殿走到外殿,正要跨过门槛时,熠王似有感应般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白衣仙站在内殿门内,正望着他。
他来送我!熠王欢欣雀跃,白衣仙没料到他会回头,一时愣住,熠王露齿一笑,招了招手:“等我回来!”
“……”或许是他笑得太有感染力,白衣仙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一下,待他察觉为时已晚,熠王三座并作两步跑回他身边,把他抱进怀里,在他头顶重重亲了一口。
“你……”白衣仙有些恼羞成怒,但神色间似乎更多的是哭笑不得,“你多大了。”他轻轻地斥了一句,只这一句,熠王便觉得有些不同。
似乎有什么决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白衣仙心中做下,他愣了一愣,白衣仙推了他一把:“快走吧。”
“哦……哦!”熠王愣愣地道,出了寝殿乘上御驾,走到半路上忽然回过味来:白衣仙从前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时在意过他会不会耽误正事?今日却叫他快走……
熠王心里一甜,嘴角差点拉到耳朵后面。难道说,他终于开始有一点……在意我了?
从前白衣仙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他只是命如草芥的信徒,纵有一往无前的虔诚,可也只敢期盼神仙垂青而已,可如今,是否,他可以期待别的……譬如……
“妖妃当诛!”
熠王结束了走神。此刻,他已身处大殿之上,受群臣跪拜后,已经开始了新一年的第一次朝会。他寻声望去,见一年近四十的中年言官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道:“王上,妖妃媚主,此乃亡国之兆啊!”
他此言一出,殿上立时分为两派,一派是作壁上观、明哲保身;另一派则群情激奋,扑通通像下饺子似的又接连跪下了几个。
“妖妃当诛!”
“王上千万当心啊!”
“淮梧的江山社稷,可不能毁于一旦啊!”
更有甚者,掩面大哭。熠王以手托腮,看好戏般观完全程,才笑眯眯地道:“诸位爱卿所说的妖妃是谁啊,本王怎么听不懂呢?”
群臣互相看看,半晌,一人道:“便是自除夕起便于王上朝夕相伴,独得圣宠的那位白衣人!”
“哦。”熠王说。他说完这个字,就又不说话了,剩下群臣面面相觑,“哦”????“哦”个什么劲啊?是非曲折你倒是说啊!
熠王享受够了这种群臣惴惴不安的神色,才笑眯眯地道:“你所说的白衣人,乃是白衣仙。”
这种传言群臣自然也是听说了,此时听得熠王亲口证实,更是纷纷觉得头疼:白衣仙个鬼!修仙怎么修到床上去了,修得合宫上下都听见!熠王这是睁眼说瞎话,要包庇到底了。
“白衣仙感念本王虔诚,特来点化本王修炼之道。”熠王睁眼瞎说,“自除夕起,本王与仙人日夜相伴,是在探讨天道循环的道理。”
太不要脸了吧!群臣都惊了,此时右相忽然道:“王上虔诚之心,感天动地。只是白衣仙为仙,久居宫中恐怕仙人嫌弃怠慢,不如责个吉日,请仙人迁到白衣仙庙?”
熠王脸沉了下来:“右相的意思是,本王的宫殿还配不上神仙?连宫殿都配不上,淮梧上下,只怕也无处配得上了,右相是想白衣仙去淮梧之外的哪个国家?”
俗话说杀一儆百,右相上了岁数,是两朝老臣,被他在朝堂之上凶了一顿,群臣至此便知道他心思,都不敢再闹了,人人噤若寒蝉,心中却想,完了完了,大限将至。
虽然“妖妃”现在什么祸国殃民的事都还没干,熠王也还没露出荒淫无度的行迹,可就凭他传闻中对白衣仙的态度,若有一天白衣仙效仿妲己,管熠王要臣子的玲珑心,熠王恐怕也给得了。
大家如此想着,都是坐立不安,熠王却不理会,转向亲信左相笑道:“左相说说,近来边关可有战事?”左相心领神会,谈起了军中武器改革之事,这事儿就被轻轻揭过了。
熠王下了朝,又是撒腿要往寝殿跑,碍于群臣看着,只能上了御驾,其实心早就飞回去了。好容易回到寝殿,殿门口的守卫正要行礼,他也顾不上管,推门而入。
如他预想的一般,白衣仙窝在小榻上,正在提笔画画,闻言扭头看了一眼。
他在等我!熠王张开手臂:“我回来了!”
“……”白衣仙看看他,又扭头去画画,过了片刻不见有人进来,一回头,见熠王还站在那儿,手臂张着,脸上还带着傻傻的笑容。白衣仙脸一下子红了,扭头不去看他,又等了一会儿,熠王还是不进来,再去看,这傻子还站在那,也不嫌累,胳膊还是那么擎着,脸上的表情明显在说:“抱!”
“……”润玉头疼,之前分明熠王是熠王,旭凤是旭凤,他虽然知道只是一个人的两世,却还是下意识觉得他们不一样,如今怎么旭凤的影子在熠王身上越来越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