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润】劳什子(8)
他所说的“照看”就是实打实的“照看”,因他心里,兄长是好的,母神也是好的,母神的愿望必然就是润玉被照看得当——珠儿听了却理解岔了,她将信将疑,心道,也是,天后是他亲母,为的也是他筹谋,他想自己动手作贱庶出的兄长也可以理解,但饶是她这般的人,也想不到旭凤对润玉的心思,因为旭凤自己都不清楚,她只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做呢?”
旭凤淡淡地道:“还没想好。”他虽跟着润玉回家了,可看润玉的意思迟早还是要送他“回家”的,到时该以什么借口留下,他还没想好,总之他已经打定主意,润玉归位前都不走了:回了天宫,屁股疼,心也疼,留下,就只是屁股疼,心口甜滋滋的,两相害取其轻。
珠儿将信将疑,但见他说得自信满满,只得道:“既如此,就由二殿下来吧。”
旭凤点头道:“正是如此,你从现在起就装病,病个几年再撒手人寰,倒时润玉只会觉得你死了还是好事,不会为你伤心难过。”
珠儿点头称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对,怎么还在意上润玉难不难过了?
旭凤道:“行了,你回吧。”他顿了顿,忽然上下打量了珠儿两眼,又好奇道:“你大晚上的穿这么少,不冷么?”
珠儿一口气梗住,说不出话来。
旭凤又道:“还有你这头发,我还没见过你这样披头散发出来乱跑的鸟族,你自己不会梳,服侍的人也不会么?”
珠儿披着一头如瀑的黑发,目瞪口呆半晌,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是来勾引润玉和她行欢好之事的,这般情状应该是个男子都无法抵抗,旭凤竟然说她披头散发……
旭凤回到屋内,润玉正披着外衣坐在桌边等他,见他回来,忙拉他的手,发现旭凤热得像个小火炉,才放下心来。
“珠儿不懂事,哥哥给你道歉。”润玉道,“你别生气。”
旭凤大咧咧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润玉只拉了他一下就放开了,他有些失落,心里恨不得把润玉抓回来强迫他拉着自己。他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和润玉一起到里间,旭凤又爬上床去,这次却睡在润玉的被子里,润玉笑道:“去,睡你自己那边。”
旭凤道:“哥哥,我好冷,你先让我暖暖。”润玉奇道:“方才摸你手,可是热的。”再一摸,这凤凰身上果然凉了不少,方才像个小手炉,现在却和凡人无异了。
他哪知道是旭凤偷偷逆转火灵运行,令自己暂时凉下来?旭凤道:“刚才还不觉得,此刻真是冷了。”
润玉不疑有他,更加歉意:“是哥哥没照顾好你,教你家人知道,定要心疼了。”
旭凤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睛仿佛在说“这可全凭你自觉”,润玉自去熄了灯火上床来,旭凤便自然而然地钻进他怀里,枕在他胳膊上,手也环住了他的腰肢,就连腿都贴上来了。
难道是冷得紧了?润玉低头暗忖,手却下意识地做出保护者的姿态搂住旭凤的肩背。他这动作做的实在自然流畅,就连润玉自己都是片刻之后才觉出几分哭笑不得的尴尬来。
旭凤却注意不到他的异常,终于回到兄长身边,他的神思和身体都安稳下来,仿佛就连尾椎那几块锥心的痛也弱了几分。他闭上双眼,虽是心底有几分躁动,但到底心大,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是夜,这天生便带着神火的凤凰竟被一股邪火给热醒了,他自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四肢皆紧紧扒着润玉不放,恨不得整个人都爬到润玉身上去,可偏还不够。在天上时他也时常自己热醒,润玉的身体温凉,天界的寝衣又宽松,旭凤时常把手从润玉袖口里探进去,从手腕到手肘,从手肘到肩头,一寸一寸摸过那柔软细致的冰凉肌肤,从中汲取能抚平燥热的力量。他稀里糊涂地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找到润玉的手,又沿着他的手背寻到手腕,再往上却摸到一片布料:这人间的寝衣竟是窄袖的设计。
旭凤无法,一股热意积累在胸口无处消散,憋闷得难受,他支起身子看了一眼,润玉剑眉微蹙,扔在梦中,只是睡得不甚安稳的样子。
旭凤热得糊涂了,两颊直烧,下身有个不好言说之处滚烫滚烫,烫得他两腿都软了,还有些隐隐作痛,他十分害怕,心道:我怎么突然长了个硬硬的东西!他心里越慌,就越急切地想叫这股热降下去,病急乱投医,目光便落在了润玉微微敞开的领口的上。
润玉睡相虽规矩,但人在入睡之后毕竟是要翻身活动,领口也不如入睡前平整,领口微微翘起犹如一只不停勾起的食指,在旭凤眼前不停地引诱着,诱使他上前一探究竟。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望着润玉的睡颜,心中挣扎:饶是他这般年纪不懂人伦情爱的少年,也知道突然去掀人衣裳是不好的。他愣神的功夫,润玉忽然侧了侧身子,变为与他面对面的姿势,把旭凤吓了一跳,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润玉的眼睛已经微微地睁开,睡意朦胧地看着他了。
润玉睫毛很长,松松散散地拢着他的眼珠,为他平添了几分迷茫无辜的气色。他和旭凤默默无言地看了对方一会儿,旭凤心跳如擂鼓,幸而到底是清醒对迷糊,润玉眨巴了几下眼,便似乎又有要将那双眼闭上的趋势了。
就在旭凤本以为他要将那星子似的一双眼合上时,润玉却忽而凑过来,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即躺回去,也像旭凤一般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旭凤楞在当场。
他摸摸被亲过的脸颊,那处离嘴唇其实极近,稍稍再偏一点,润玉就吻在他唇上了。被吻过得皮肤似乎还留着润玉嘴唇的凉意,可,又没来由的发烫,像是被什么厉害的蚊虫叮了似的。
他此生从没有如此的迷惑过:润玉这是做了什么?
第十章
翌日旭凤醒来时,润玉早已梳洗得宜,见他醒了,笑道:“昨晚睡得好吗?”一面便有小厮打了水送进屋来给旭凤洗漱。
旭凤一面接过茶盅含了口水漱口,一面含含混混地应了几声——润玉为什么要用嘴唇碰他的脸颊,他昨夜琢磨了大半宿,睡得一点儿都不好。
反观润玉倒是神清气爽,看着他洗了脸,又命人取了衣服来给旭凤换上,旭凤一看那小厮奉上的衣服不是自己先前来时那身,便有些急了:“我的衣服呢?”
小厮道:“公子的衣服送去由浣衣娘浣洗了。”
旭凤急得直要跳脚,可又不能跟润玉发作,便只好冲下人去:“你你你,你怎么能随便动我的衣物!我的东西……”
润玉观他颜色有恙,在一旁开口道:“凤凰别急,你的东西都在我这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扇子、几个亮晶晶的看不出是什么宝石的扇坠儿,还有一个淡青色的香囊来。别的倒还罢了,旭凤一见那香囊,眼前一亮,忙不迭接了过去,看它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一抬头,润玉正促狭地看着他,旭凤脸上一红,正要辩解两句,润玉笑道:“看你这么珍重,想来是别人赠与的吧?”
那香囊做工精致是他平生罕见,兼且还带着一股香气,拿在手中轻飘飘的,几乎毫无重量——城中有此风俗,年轻女子若是心仪什么人,便会将长发剪下一缕,送给情郎做信物。润玉猜得八九不离十,旭凤脸腾地涨得通红,口中讷讷地道:“不是——是我哥哥给我的。”
润玉的笑容闪了一闪,他心内纳罕:难道是我猜错了,香囊内的东西不是头发?不然兄弟之间互赠发丝,又被这样珍重地贴身藏着,怎么也太奇怪了点。至于他内心那点闷闷的不快滋味,他到没有去细想。
润玉笑道:“收好罢,我们去吃早饭。”
旭凤将那装了润玉发丝的香囊揣进怀里贴身放好,这才在小厮的服侍下将衣衫穿了,他一边穿还一边奇怪:“哥哥,你哪来的衣服,这么和我的的大小?”
“是我旧日的衣裳。”润玉道,“先委屈你穿着,改日再去做新的。”
那衣裳保存的很好,簇新簇新的,旭凤便也不挑剔,穿上衣服往润玉身边一站,神气活现的。润玉心道:“还真像我弟弟。”心里便有些奇异的欢喜,他拉着旭凤的手道:“走,我带你去吃早饭。”
“我们不在房里吃早饭,却要去哪里?”旭凤奇道,但润玉来牵他,手心柔软温热,他便有些沉溺,嘴上虽然问这问题,脚下却已经跟着走了。
润玉笑道:“你来了,还未曾去见过我父母,正好带你去见见他们,在他们那里用早饭。”
旭凤听了一口应下,虽是润玉的父母,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寿数几十的凡人,他也没多当回事。兄弟二人拉着手往润玉父母的居所去,江南园林幽静精巧,倒是天上所少见的,旭凤左右看看,好奇得紧,润玉怕他丢了,本想松开的手也松不开了,一路上遇见的下人见他二人手拉这手,便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旭凤一无所知,跟润玉搭话:“哥哥你的父母,我该怎么称呼他们?”
润玉道:“你就喊伯父、伯母就好,我家里没有那些拘礼。”
旭凤应了,又道:“那,我们是先去伯父那里,还是先去伯母那里?”
润玉听了这话满脸纳闷:“我父亲母亲是夫妻,自然是在一处的。”旭凤一愣,道:“原来人……你们这里是这样的。”
润玉被他逗笑了:“那‘你们那里’是怎样的?”
“我父亲母亲每月只在一起两天。”旭凤道,天帝天后只有初一十五的正日子才会合寝,其余时候都是分开的,两口子感情平平,平日里不想见也不会思念。像润玉父母这般一年到头日日都在一起长相厮守的,在旭凤眼中反倒神奇得紧。
润玉听了没说什么,心知是旭凤的父母感情不睦,但看他一团天真孩气,就知道他从小已经司空见惯,并不知道正常的夫妻之间是什么样子。润玉心里有些怜惜,什么都没说,更没去拆穿旭凤父母的真相。他心想:“难怪凤凰这样依恋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