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润】劳什子(232)
“哥!”这一声“哥”可谓是喊得九曲回环、气动山河,话音一落,这身高腿长的大凤凰就又扑了上来,牛皮糖似的,好似打定主意了再也不离开润玉身边了。他抱住润玉,喃喃道:“我听说有个法子叫血灵子,可以将施术者一半的寿命分给别人,哥,我们就用那个吧……”
润玉听他越说越认真,看形色不似往日故意发痴的样子,不由奇道:“你在说什么呀。”
旭凤就安安静静地落泪,抱着润玉不撒手,润玉一头雾水,好气又好笑,说道:“傻瓜呀你,我怎么就是绝症了,我好得很!”
“可你,可你不怎么吃饭,一日比一日消瘦……”
“我胃口不好罢了。”
“那你偷偷摸摸来五阳山采补修炼……”
什么措辞!润玉气得拧他的脸:“谁采补,采补谁,你说清楚。”
旭凤越想越崩溃,眼泪流得要虚脱了:“你每天喝药……!”
润玉被他气笑了:“那是安胎药!”
“安……”旭凤僵住了,他整个人都好似被雷劈了一样,脑子里的部件都炸得七零八落的,东一块西一块,拼不到一处去。他呆呆地问道:“你……你喝那个做什么?”
“我……”润玉双颊泛红,他一下子也卡壳了,“我要生宝宝了”,这话换了随便哪个小仙男也是说不出口的,何况是天帝之尊,世间唯一的应龙,不要面子的嘛?!润玉低下头支吾半天,最后凑过去抱住旭凤,不敢看他,小声抱怨道:“……哪有你这样当人爹爹的。”
“谁当爹爹啊?”旭凤傻不拉几地问,他一手下意识地环住润玉,一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润玉抬头望了他一眼,忽觉不对——旭凤这反应也实在太……太真诚了。
他就好像……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双生子的事情一样。但三十年前,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他说他都知道了,鎏英都告诉他了……
润玉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鸟球球的可爱迷了眼,很可能想错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你……你……”润玉也开始结巴了,“我……我有……你的……”
这对小父母互相大眼瞪小眼看了彼此半晌,旭凤“啊”了一声,两人忽然都从头到脚红透了。
“你,你能,你……”旭凤说,他都组织不出完整的句子,“你怎么……什么时候?”
“很早……”润玉也傻傻愣愣的。
“多早?”
“快……一百年了……”
“一百年?!”
“……嗯。”
“那不是快要生了?!”
“嗯……”润玉道,“所以不能等了呀。”
旭凤:“……”
泪痕还干在脸上,他现在脑海里乱哄哄的,像在炸烟花。“你……”他要笑不笑、要哭不哭,脸上肌肉乱动了一会儿,心里是风雨交加:一百年,这一百年里润玉都经历了什么啊!他找到了母亲又失去了母亲,他篡位登基,他还被不可追吞噬差点丢了性命……
原来在这期间,他一直都……一直都怀着孩子吗?那么……那么在那些尤其令人绝望心碎的时刻,他也是带着两人的孩子,一路走过来的吗?
自旭凤身心深处,一场可怕的震动席卷了他全身,他无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他小声说道,“不……”
想到这百年中润玉所可能经历的,他只觉得心都好似被碾碎了,眼泪毫无意识地落下,润玉见了很是心疼——心疼,但又觉得好笑,他捧起旭凤的脸想亲亲旭凤,被旭凤下意识地躲过。
——他觉得自己不配被润玉温柔地亲吻安慰。
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放任自己心爱的人怀着自己的孩子,去面对那样的动荡和心碎啊?
“哎呀,别哭……”润玉被他激得自己都要先哭了,他亲亲旭凤脸颊,柔声笑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哈,没事没事……”
旭凤抱住润玉,好似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他无声地哭了。他好难过啊,不知不觉,他又想起了那段在小木屋的时光——润玉眼里带着泪光求他不要再恨自己,那时他就怀着孩子了吗?同样也是润玉,站在结界边上问他,你想要的是锦觅吗?他那时那全然防备紧张的姿态,怎么就被旭凤误解成了恨呢?他那倔强的扬起的头,他那不自觉颤抖的脊背——他明明是在害怕,他怕这个自己爱过的男人伤害自己、伤害孩子。
他又想起那时在淮梧王宫,白衣仙对他忽冷忽热、有时好似对他亲近到了极点,有时又好像恨得咬牙切齿。谁会不恨呢,明明是他喜欢的人、他还因为这个人承受着孕子的不适,可这个人却和别人去人间历劫、去有婚约了。那日他离开了淮梧皇宫,却又去而复返,最终扑到熠王怀中崩溃大哭,他心里是不是很苦、很绝望?
旭凤已近崩溃,他只觉得无地自容、无处可去——这世间这么大,但除了润玉身边,他哪里都不想去、也不属于,可他又还有什么资格陪在润玉身边呢?
他轻声喃喃道:“你应该杀了我。”
润玉听了心头一痛,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抱住旭凤道:“不要,旭凤,不要……”
旭凤却好似魔怔了,轻声道:“我该怎么配得起你……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可却是我伤你最重、最深……玉儿,我……”
他心魔渐生,一时钻了牛角尖,眼中渐渐有了灰败的死意。
润玉都要跟着哭了,哀求道:“旭凤,求你别这样,求求你,你少爱我一点也可以,求你别离开我……你离开了我一次,求你不要再让我再经历一次。”
那时求他不要恨自己,此时求他不要爱自己,旭凤似是被唤醒了一些,他咬着牙,拳头攥得紧紧的,半晌,他抬手抱住了润玉。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但他的心跳却好像在同润玉一声声地保证:再不会了。
已逝时光不可追,但今后,你有我了。
再也不会让你难过心碎了。
数百年后,面对被丢给自己照顾的两个混世魔王,穗禾欲哭无泪:“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表哥润玉有了宝宝?”
鎏英灰头土脸,头发朝四面八方炸开,她远远望去,只见到假山后传来小朋友们“嘿嘿嘿”的笑声——大殿下属雷,二殿下属火,哥哥领着弟弟玩炮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如鱼得水,都不用老三亲自动手了。
她倔强地擦了擦脸,说道:“答应了不说,当然就不能说!我魔族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哎小王八蛋,还敢再炸?!朝辉你多大了!”
让她绝望的是,假山后传来欢快的小奶音:
“再扔一个,再扔一个!哥哥再扔一个!”
“该我了该我了,哥哥让我扔一个!”
“啊,我先的,哥哥让我扔吧……”
“但是现在想想,”鎏英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冷静的绝望,“当时就该劝他独身主义好的。”
说啥都晚了,现在的鎏英和穗禾只想知道一件事:
两个大王八蛋到底啥时候来接孩子?!
第二百章
论成亲的麻烦,即使只是普通的凡间婚假,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何况是天帝娶亲,对方是魔尊本尊……这两位才只万岁左右的年纪,在此时结成连理,显而易见,此举将对六界产生数万万年的影响,甚至直接决定和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怎能不慎重?当年还只是皇子的太微娶亲,对象是鸟族的公主荼姚,这场天家的世纪婚礼光是筹备,就花了两百年,远的不说论近的,天帝上次娶亲,也是花了无数心血的。
如今这牵扯六界的婚事,却要在二十天内筹备完成?!听上去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且这天界所筹办的前几桩盛大婚礼,譬如太微娶荼姚、水神娶风神、润玉娶锦觅,这双方新人其实都可称得上一句心不在焉,在他们心里,自有权势、尊位、修为、或者别的人占据着最主要的位置,对婚礼如何反而不甚在意。这作为新人,或可说是不当,但在筹办婚礼的仙官眼中,却是很省心的了——新人只需做个提线木偶,让穿什么穿什么,让做什么做什么就好。
而眼下这场婚礼,相比之下,时间紧、任务重,而新人之一,屁事还贼多,就让人很不省心了。
织女现在看到魔尊就头疼。
“织女姐姐!”魔尊一进屋就道,“我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织女哭了:“尊上,改仨回了,什么五光十色的黑光彩照人的白咱都试了一圈了……”她看看手中的活计,大婚还有不到十日,这新人的礼服却只做出一半……
要赶不上了呀!织女发出死线逼近的声音:我不想活了!
作为甲方没有一点自觉的魔尊:“别呀,织女姐姐,我是这样想的,我昨天去人间给玉儿买雪花酥的时候,忽然看到人间现在流行的款式……”
他掏出一沓稿纸来,递到织女面前。织女看看他,又看看那叠龙飞凤舞的稿纸,再看看他——魔尊眼睛亮晶晶的,连头发丝儿都透着神采飞扬。
一错眼的功夫,仿佛还是那个旧日的火神殿下,有时路过制衣局会跑进来,十分羞涩地暗示她,栖梧宫新制的常服可多些白色,或者,可以在不起眼的地方以暗纹绣上一龙一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