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润】劳什子(222)
兔子白他一眼,默默躲开了一些。旭凤锲而不舍:“摸过都说好!”
“……”润玉低头摸羊,把羊的脸捧在手心捏圆搓扁,还觉得很不解气,终于忍不住说道:“哼。”
旭凤转过头来,充满疑惑地问:“干嘛呀?”
“好像很多人摸过你的胸似的。”润玉低声道,他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旭凤马上托着凤翎轰隆隆跑过来,硬是挤到他和羊之间:“兄长你觉得不好呀?”
说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完,润玉道:“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那是之前,现在改进了版本。”旭凤说,“兄长试试呀?不试试没有发言权。”
“我才不要发言权。”
“不要拉倒,你的损失。”旭凤说,又开始用嘴梳理毛发,鸟喙就那么大一点,理也理不清,越弄越乱,越弄越蓬,润玉有个聪明伶俐的人都有的毛病,他看到笨蛋就心急头疼,最后忍无可忍,举起刷子在旭凤胸前梳了两下。
“哎~~~~~”旭凤舒服得眼睛都闭上了,挺起胸让润玉梳,这一梳就真是了不得,果真是很软很绒的羽毛,梳得整齐了却也有成年凤羽该有的光泽,旭凤凑过来在润玉胸口蹭蹭:“好舒服呀,兄长以后一直这样为我梳毛吧。”
润玉又不想理他了,旭凤却忽然化作人形:“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
“不回天界了,好不好。”
润玉没说话,片刻后,他道:“旭凤,我是不会陪你永远在这里玩过家家的。”
旭凤眼里的光迅速熄灭了。他跪坐在床上,呆了半晌,忽然说道:“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润玉哂笑:“世上哪有公平。”
翌日一早旭凤寻了些木板,坐在院子里打磨,干得热火朝天。润玉觉得越发看不透这家伙,堂堂皇子,怎么下了界像变了个人,好像个猎户似的。
旭凤叮叮咣咣折腾了许久,润玉实在听得烦了,走到院中问他在干什么。
旭凤答道:“我想做一个秋千。”
润玉:“……”
真是万万想不到。
“我不要秋千。”
“给辉儿玩。”
“辉儿又不住在这里。”
“以后会住的。”
“不会。”
“会。”
“不会。”
“会……我们可以春夏住在这里,秋冬去更温暖的地方。”
“所以是半年?太长了。”
“荷花开的时候来,过了中秋就走。你看到那边的树了吗,坐在树顶上看月亮很漂亮的。”
“谁要跟你坐树顶上,蚊虫多得很,烦人。”
“辉儿属雷系,叫他帮兄长电蚊子。”
“你害不害臊,支使孩子。”
“那我自己给兄长赶蚊子。”
“……”不知不觉说了半天不找边际的东西,润玉才忽然回过神来:“我才不要你赶蚊子,我不要住这里!”
旭凤一脸的无奈:“那你要住哪里,你选个地方。”
“我选哪里你去哪里?”
“那当然,俗话说嫁鸡随鸡……”
“你才是鸡!”
“哎你怎么骂人呢。”旭凤说,润玉看着那一张笑着的脸实在没了脾气,他不说话,旭凤就继续说:“我们下山买月饼,我看灯会,兄长你看过灯会吗?”
润玉没好气道:“没看过。”
“好看的,看完之后去河上游放花灯,花灯飘到下游,你许的愿就能成真。”
“你一个神仙你还信这个。”
“我……”旭凤停下来笑了,“是啊,都不灵的。”
“那你还放。”
“不灵也放呀,别人家小朋友都放,我家的也要放。”
“……”润玉又说不出话了,有时候他不是没话说,他只是……很难把旭凤真的放到那个敌对的位置上去。他看了一会儿旭凤的木匠活,忽然很震惊地道:“这小屋还真是你的。”这屋里的桌椅板凳造型都有点怪异,他还想这是哪个奇葩木匠干得活儿,眼看旭凤手下的秋千渐渐成型,他忽然意识到,这奇葩木匠就是旭凤本人。
他在那一刻感到的震惊实在是不小。虽然旭凤一直说花是自己种的,田是自己开的,但他总觉得应该是别人替他弄的,旭凤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他低头看了半天,朦朦胧胧地想,旭凤是真的不太一样。
可能疯得不是他,是我,我疯疯癫癫的,幻想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旭凤。
润玉在旭凤身边坐下,他看了许久,伸出手道:“给我。”
旭凤:“?”
润玉重复了一遍:“把你的木板和工具给我。”
他从旭凤手里把东西硬是要了过去,挽起袖子演示了一下,落下的刨花工整均匀,甚至有种美感。“顺着纹理刨,知道吗?”
旭凤很乖:“哦。”
润玉又刨了几下,皱眉道:“这材料不好,里面纹理都是乱的,容易断。”
旭凤呆呆地,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来:“这样啊……那怎么办?”
“你去后山寻一种树木,长得不高,树干青白,叶子圆润的,砍回来。”
旭凤因润玉主动和他说话,还给他帮忙,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忙道:“好,你等一等——还有别的要的没有?”
“没有了。”润玉道,“你快去快回,我在家等你。”
旭凤忙不迭地背着斧头跑了,他却不知润玉每天在看的一本书里就记载了当地的一种树木:此树名叫“将军醉”,讲树皮磨成粉末燃烧有异香,安神催眠是一绝,就是久战沙场刀口舔血的将军闻了,不出三刻也要如同酩酊大醉一般呼呼大睡。
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真好,这棵树还挺大,能做两个秋千。
别人家小朋友有的,我家的两个小朋友也要有。辉儿一个,玉儿一个。
别人有的,我终于也要有了。
我要有个家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旭凤兴冲冲地抱着木材回来,润玉早就在院子里呆腻了。旭凤见院中无人,有些着急,本是想放下木料就进屋去的,想了想却又还是去后院井边洗了洗手,把脸上的汗水擦了擦。
这才跑进小屋里。
润玉在床上,被他灵力温养着的芍药花连同花瓶一齐摆在床头,他半卧着,望着怒放的芍药发呆,在他身旁,毛茸茸雪白白的羊和兔子都安然地趴在床上。
旭凤站在前厅良久,犹豫着是否要搅扰这样宁静祥和的时光——润玉眉心的一点怅然之色,又让他没法拔腿离去。他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看着。
他心底很想和润玉说说话,哪怕被润玉夹枪带棍的训斥一顿也好,但他最后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也许是老天都帮他,此时天边响起一声闷雷,一场绵绵的春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旭凤愣了一愣,他回头看了看润玉。
润玉也在望着窗外的细雨发呆,不知他是否像旭凤一般,想到了那些他们一起在璇玑宫看过的绵绵细雨?
旭凤走到屋外,将木料拖到屋檐下,坐在廊下重新慢慢将木料破开,做成自己的要的形状。说是有心,也可能是无意,润玉床边的小窗,就在他身后。旭凤做着秋千,像是心无旁骛,却有一股沉甸甸的力量压在胸口,叫他不知为何,有些喘不上气来。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润玉在屋内如梦初醒般地道:“你刚才……怎么就出去了?”
“我看兄长在想心事。”虽然八成想的是该怎么给旭凤好看,旭凤仍是笑道:“不想打扰。”
“不想打扰?”润玉的声音自小窗内飘出来,离得很近,听上去充满了疑惑,“我们幼时,”润玉说,“你总是来找我,不由分说、也不管我在做什么,有时下雨了,出不去门,你就吵着要我陪你看雨,我就会想,下雨有什么好看的。”
原来真的在想那时的事,可在旭凤看来是快乐的回忆,在润玉看来却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旭凤沉默不语,正要开口道歉,润玉却又忽然说道:“可我后来又想,这样幽静寒冷的雨夜,如果没有你来陪伴,我又会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呢?……”
兄弟两人又同时沉默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两人一改平日的相处方式:平时都是旭凤不停地找话说, 而润玉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此刻却颠倒了个个儿,旭凤沉默不语,润玉却一直说了下去:“这样想着,就不会觉得烦躁,而是会高兴看到你,甚至盼望看到你,可你来了,我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你,便又觉得烦恼不安,希望你还是别来。”
“你总是不停地给我温暖,我却给不了你相应的东西,”润玉道,“因而我想,若有一日,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旭凤心痛如绞,嗫嗫地道:“我并没有想要什么。”
润玉便轻笑几声,也不知是在笑旭凤的天真,还是笑自己的多思多虑,他说道:“是吗?”
旭凤道:“你觉得是我陪伴了你,其实也是你陪伴了我……兄长,我那时不要别的,我什么都有,我只想有个明白我、不会笑话我也不会严厉的教养我的人,每天稍稍的……稍稍的陪我一小会儿就好。”
润玉听了,又是许久没有说话。旭凤的话,其实戳中了他隐秘的心事:在他晕倒在南天门外、得知自己有孕的那个夜晚,其实最初,在蛇仙横插一杠将他引去洞庭之前,他是有过一样的念头的:不止他需要旭凤,旭凤也曾深深地依恋他、需要他,他们是两株缠绕的蔓藤,互为支撑和依靠。他去往北辰,是撤走了幼小的旭凤在天界的依靠。乃至旭凤后来心性不良,恨他怨他,源头都来自他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