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357)
比如于氏家族的于景,是泾原二州的刺史,到任之后,横征暴敛,后来又调去六镇,六镇之乱,和他几乎可以说是有脱不掉的关系。
所以,他们这些人这次过来,便是要书襄阳,要求恢复当年的侯官之制,对这些可恨的官员,有举报的路径。
温子昇祝福了这位大叔心想事成,又去了下一个摊位。
这里居然是老家青州的摊位,卖的是青州菏泽的煤、还有石墨这些东西,老乡见老乡,不由谈兴大起。
温子昇和这位王家的族人一见如故,说起了这些年青州流民盗匪四起,大家朝不保夕的日子,一起抱怨襄阳太过的稳健,明明可以一统天下,却到现在还是吃一口停一年,不知哪年才能到他们青州。
王家人更是让他要在文章里多写写青州的惨状,让他们买粮时能多一点还价的理由,这家里人还在挨饿呢。
温子昇想到家里饿着的母亲和妹妹,坚定地答应了。
越过青州的摊位,还看到了济州东阿的驴皮胶,卖得挺红火,听说很多妇人喜欢拿这个煮汤喝,明明价格不菲,但这里的主母们,买起来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襄阳富庶可见一斑。
因为摊位都是随机的,没有规划区域,所以温子昇走到下一个时,就看到了几大桶卖油的摊位,被人团团围住。
那油有些像豆油,又有些像香油,可是却要比寻常油颜色更深。
没有香油香,豆油醇,温子昇对此物不是很喜欢,但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只要六十文一斤?”
要知道,无论是羊油猪油还是香油,那都要一百多文,最便宜的豆油,也要九十文,但这价格,便宜了整整三分之一啊!
“不错,”卖油的青年短小精悍,留着岛夷的短发,打着耳洞,笑道,“我们这是油,是交州新种出来的棕油,价格实惠,你要多买,咱们还能再便宜几分。”
他没有说,这已经是加上运费的价格了,如果是直接从南交州卖到广州,价格能掉到二十文一斤。
他们也没想到,这油棕果稍微一榨,就能产出四分之一的油脂,而一颗成熟的油植棕树,就能产三十多斤的果子,一亩地能种三十多棵树,虽然需要四年多时间成熟,但成熟之后,就能每年采收。
也就是说,哪怕年景不好,一亩地,也能收两百多斤的油,油可比稻米贵三倍,再说了,就算襄阳的双季稻,一年也就两百多斤的产量!
更别说榨完油的果子,还能用来喂牲口,如今大船的后边,都拖着许多榨油手晒干的棕绒,泡水里后拖到岸上,自带盐份,可以用来做垫子、造纸。
可比那甘蔗好照顾多了!
自从去年种植的油棕开始大规模结果后,整个交州、广州、云州、越州的人们都疯了,家里但凡有多点的人丁,都按着乡、郡组织大船,去南海诸岛的开荒,就怕错过了这机会。
油这东西可比糖好卖,人可以不吃糖,却不能没有油,相比之下,原本的南方奴变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如今他们交州、广州的大户几乎把南边的占城都占据了,除了种稻子,就是种油棕,没办法,这个来钱,可比铸币快多了。
“什么是奴变啊?”温子昇听他讲那么多,忍不住问道。
“就是一些奴隶不愿意再当奴隶了,”那摊主叹息道,“这十几年,广州交州又是开海,又是种甘蔗,这么多事,人手哪里够呢,当然就人云州、山蛮、还有南海诸国的土著里抓人了,另外有波斯商人卖给我们昆仑奴,长得黑、力气大,也温顺,但那些奸商卖过来的都是被阉割过的男奴,咱们想配种都没有办法。”
温子昇哪听过这样毫无人性的话,一时间不太能说得出话来,半晌,才忍不住道:“这,北地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就没有过去么?”
“北人多狡诈啊!”提到这事,那摊主就一肚子火,“我给你讲,北边人南渡,其中贵人有钱有人,便不提了,那些没钱混上海船的,大多都是乡亲,抱团为生,极其凶悍,他们在交州广占好大一块土地,占地为王,听说那奴变的首领卫瑰就是从六镇来的,唉,真到哪都是祸害!”
温子昇也算是见识了这些海外大商的凶悍,一时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
于是又过了一个摊位,这摊位是高句丽人摆的,他们贩卖人参、兽皮,交易粮食和铁器。
“咱们高丽也要跑商船啊,”那高大的兽皮汉子感慨道,“国内正在南征新罗和百济,没办法,北边是六镇苦寒之地,更远的勿吉天寒地冻,那边的部族可能打了,真打不过,也就能欺负下南边的小国。”
“家里采参,想要南边的药、盐还有玻璃,”他摸着手边一块凹凸不平,还带点青色,只有一尺长宽的玻璃,“冬天家里黑漆漆的,稍微一开门,那冷风和雪花就进来了,多烧好些柴火,可要是在天顶上安这么一块玻璃,那冬天整个家就亮堂了。”
他唠叨着,在寒冷的冬季里,家里有一道光,所有人心里都是暖和的,蜡烛和油都贵,炭火不能多烧,会死人的,虽然学着襄阳这边,大家都盘着炕,那么长的冬天,总要缝补兽皮,修缮桌椅,以前只能穿厚一点,在门口或者是门外做,现在能在家里,不受风寒,那是多好的事啊。
温子昇看着那价格不菲的玻璃,认真地点了点头,又知道高句丽因为没有战火,所以幽州辽西的许多大户都逃过去了,这位摊主就是这样在高句丽安家的,如今他甚是后悔,觉得当初就应该往南跑,要是提前跑到襄阳,以后儿孙说不定都要感谢他。
听了这些话,温子昇心里已经积蓄了十几篇用来赞美襄阳的文章了,他满足地离开,也起了在这里安家的心思。
但在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河边的一处演讲台。
那是仿照南朝历阳书院,建立的高台,只是天气太冷,上台宣讲的中年人语音似乎都在打颤。
温子昇凝神听了听,对方是那跑到渤海郡的北魏皇帝元修的使者,正在台上讲忠孝,言语间暗示襄阳王应该为国尽忠,才对得起孝文皇帝当年对他的照顾和关爱……
温子昇听得好笑,摇摇头,转身走了。
他与一个的马车错身而过,而马车上的某人,也和三个孩子听了一耳朵。
萧道途最是好战:“什么人啊,我爹爹没亲自灭了北魏,放过那么多战机,这不算对得起孝文皇帝——哎哟!”
萧君泽收回手,幽幽道:“没大没小,论辈分,你得叫一声大伯。”
萧二狗委屈地撇撇嘴:“爹爹你这些年敬那么多茶他都没收,我叫他大伯父,他认么?”
“认与不认,你都要有礼貌!”
萧二狗于是不说话了。
萧君泽无奈地摇头。
三狗在一边认真地抓住重点道:“那爹爹还喜欢大伯父么?”
在他看来,所有问题都在于爹爹喜欢不喜欢。
萧君泽轻咳了一声:“当然还是喜欢的,他可是我的亲朋好友啊。”
马车很快停靠在一处看起来非常新的官邸。
此刻,官邸外正排着长队,顶着风雪,拿着名牌,等待接见。
萧君泽带着三个狗子,没有去走正门长队,而是去后门停车,入内见到了忙得天翻地覆的元勰。
“再过三日,就要开始盛会了,你们准备好了么?”萧君泽问。
“已按南朝先前的许多管控,做好的准备,”元勰精神还是很振奋的,“各地的大小商人、乡豪、工坊主,还有那些工匠们,大多已经准备好了团队,报完名,每个题目也都在登记之中,必会在三日内做完,您放心吧。”
萧君泽又问几个问题,元勰一边回答,一边顺便抱起软软又可爱的三狗——大狗和二狗已经快十岁了,身高已经有四尺半高,他想抱也抱不动了。
谈完公事,他笑着问道:“主公这是要带三位公子去何处啊?”
萧君泽笑道:“他们母亲悄悄跑来了,去接一接。”
元勰超好奇,很想一起去,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认真道:“既然夫人都给你育下三位子嗣,当是嫡妻,主公不如给个名份,将来也好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