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201)
你明明知道的,你早就想死了,你不是故意,只是本能地挡住了。
你只是,不想要我,不想要这个世界,不想再去见证朝廷的尔虞我诈,你只是想用自己的性命,为冯家,为元勰,甚至是为我,寻一个护符罢了,你只是不想要。
冯诞也看懂了。
他的眸中的祈求变成了遗憾,他低声道:“你们的安排很好,都很好,可我,就是不要想啊。”
可是,你们,也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
君泽捏住枪柄的手指几乎冒出青筋,他想说对不起,他想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是看不出,不是没问过,就是因为怕你想不开,我们才私下说的。
我想过所有的计划,想过所有的事情,就是不去想,你是不是真不想要!你真的不知道么?
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间,他没有动,只是看到阿兄的他的手缓缓落下,看着他在遗憾里,停止了呼吸。
元勰在一边沉默着,他在这几乎凝滞的气氛中,走了冯诞身边,看向了君泽。
“君泽,”元勰的轻声道,“我想守护的,不是哪位陛下,我只是想让皇兄的朝廷不再动荡。”
元恪固然不是顶尖的皇帝,但猜忌、冷血、绝情,从来不是帝王的缺点,相反,他这样的人,才做不好皇帝,因为他软弱,不敢担这样的责任,是他拒绝了兄长递来的责任,兄长才会选择的元恪。
所以,就算真的会死,他也不会拿出皇兄给他的遗诏,那不是他想要的。
联合南国之主,杀死本朝帝王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冯诞更不可能做出来。
他们的身份地位,在君泽选择成为南国之主时,就已经注定了,这不是信不信任,而是底线。
萧君泽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自做多情!”
对啊,他们早就劝他别来,他们早就劝他快走,他们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结局。
只有他的骄傲又自大,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听从他的安排,却从没有问过别人,到底想不想要!
所以,他是咎由自取。
所以,你是自作自受。
所以,我是在做什么?
元勰神情中闪过愧疚:“君泽,放过陛下吧,你便是杀了他,也离不开洛阳。”
萧君泽看着他,轻声道:“好了,彦和,我已经明白,你我,不再是朋友了。”
元勰低下头,他掩住眸,过了数息,才放下手,轻轻点头。
萧君泽看着周围那些已经不知手往哪放宗王妃嫔,轻声道:“元恪留下,你们都出去。”
“大胆!”这次,终于有人怒言斥道,“此地是太极宫,怎容你如此撒……”
砰!
又有一个人倒下,萧君泽手中武器,又重新指向元恪。
这下,元恪终于明白,他长叹了一口气:“出去,都出去。”
皇帝发话,众人只能遵守。
等众人一一退出宫外,萧君泽这才缓缓走到冯诞身边。
冯诞安静地躺在那里,他沉默了数息,用有些颤抖右手想要握住他刚刚垂下右手。
但颤抖的手指几乎弯不下去,刚刚的攻击,于烈虽然收过元恪的命令没下死手,可一个大将用钝器的全力一击,应该已经打裂了他的骨头,他现在保持着的站立,就已经花光了力气。
“好想,像以前一样。”萧君泽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他的尚有余温的手,平静道,“把元宏也抱过来。”
元恪正想反对,但与君泽那不带感情的眸光对视一息后,没有再争辩,而是默默上台阶,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已经僵硬的父亲拖到冯诞身边。
萧君泽看着这宽阔的太极宫,将一旁的人形宫灯,打翻在地。
翻到的宫灯有香油泄出,但内中藏水的巧妙的设计扑灭了火焰,只是有油水蔓延,并未起火。
萧君泽又打翻了一支蜡烛,这下,浮在水面的油层迅速燃起,幽蓝的火焰窜出老高,并且流动着蔓延开来。
元恪惊得神魂俱失,大喊:“你、你要做什么?”
“我若自焚,大可回到天庭,”萧君泽在火光中转身看他,微笑道,“你呢?”
元恪一时吓得腿软,他本能想要祈求,想要怒骂,但在开口一瞬,却看到已经和冯司徒躺在一起的父皇。
父皇面色中带着忧愁,似乎走得并不安稳。
也是了,有自己这样的太子,他肯定是不放心的。
他顺风顺水了好多年,因为父亲那一点批评,便生出了怨怼争胜之心,想必父皇在一边看着,也甚是焦急吧?
他自嘲地一笑,先前的惶恐顿时,有大半平息了下来。
“我,我大约会被父皇再打死一次。”元恪回想着冯司徒,还有有元勰的选择,万般羞愧涌上心头,“父皇说我心胸狭窄,我本不服,如今回想,这也不算说错。”
和皇叔、司徒相比,他幼稚地就像一个任性的小儿,如今生死之际,他唯一能做的,大约也只有维持元魏帝王的一点尊严了,他也不再去祈求君泽饶他性命——若是记在史书,岂不是让元魏蒙羞。
是他不孝。
“既然如此,那就出去吧。”萧君泽平静道。
元恪怔了一下,看着周围开始变得猛烈的火势,又看了一眼父亲遗体,终是咬咬牙,飞奔着跑了出去。
萧君泽回过头,看着血迹里,相互依靠的两人,跟在元恪身后,缓缓走了出去。
大火越来越烈,飞起的灰烬如同蝴蝶,从他耳边飘飞。
梁宇倾塌声音在身后响起。
将他的许多悲喜爱恨掩埋。
一起埋葬的,还有少年的心。
第159章 起风了
随着他的最后踏出太极宫,身后的火舌已经窜上高空,在这漆黑的夜色里的无比显眼。
许多宫外的臣子人心惶然,心中暗暗低语,这北魏皇室更替,真的是每一次都要弄得这么热闹么?
更有汉臣在心中低语,觉得胡人果然是蛮夷,这么多年了,连个最基本的父死子继都做不好。
话虽如此,许多臣子已经悄悄串联,又派人手打听,想要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宫中的各种眼线们也开始积极行动,于是太极宫外借故围绕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元恪狂奔着,他已经接近了门外的侍卫们,即将躲到他们的刀盾之后,那种劫后余生,绝处缝生的刺激,绝对是他此生以来最波折的事情。
他的跑的鞋都掉了一只,眼看就要靠近,眼看那些过来的侍卫离他只有一丈……
“站住。”清冽优雅的声音平静地从他身后传来。
没有一丝命令的语气,没有一点勉强的冰冷,平静地像是在告诉他一件事情。
但元恪却在一瞬间寒毛倒竖,不但没有再前进一步,反而立刻对面前的禁卫道:“退下!”
面前的十几名想要救驾的禁卫一滞,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元恪却已经气急败坏地咆哮:“退下,退下,没朕的允许,不许上前一步!”
萧君泽似笑非笑地走到他身边,看着面前神色的难看的诸臣:“你倒是聪明。”
如果元恪真的想逃,他也是不介意,顺手给他一枪的,天色这么黑,生死自由天命,也是一件趣事呢。
元恪面露绝望:“事已至此,不知国主,如今欲往何处去?”
萧君泽看向元勰:“走吧,我要去你家。”
元勰也神色苍白,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太极宫:“君泽,若是不快些救火,火势会蔓延整个宫城,宫禁还在……”
他当然知道,这火是君泽也放的。
同时,也忍不住在心中苦笑,这一场大火下来,皇兄与冯诞怕是都成灰烬,不分彼此,到时,就是非合葬不可了。
还是一个棺木的那种,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的第一次了。
也不知皇兄在天有灵,是喜是悲。
萧君泽看着那已经开始蔓延回廊的火势,淡淡道:“解开宫禁,允许各宫逃亡,快些救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