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108)
不过萧君泽还是给他指出了办法,既然朝廷可以设粮仓,河工为何不可以设一个粮仓,工坊里那么多的盐货、铁器、玻璃、灯油,完全可以绕过朝廷,不让中间商赚差价,直接从世家大族手中收购粮食。
崔曜惊住了:“可是山长,你刚刚气死了李冲,他们会卖给你吗?”
“怎么会不卖?”萧君泽不由笑道,“你不会以为,这些门阀世族,都是铁板一块吧?”
崔曜恍然大悟,十分佩服,整个人精神都振奋起来,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就是拉拢和打压,陷害和救助么,这事,他熟!
……
崔曜于是带着许多钱财,挨个拜访了周围的乡豪们,但让他惊讶的是,乡豪们拒绝了他出钱购粮的想法,他们有些人希望能得到梳洗羊毛的办法,有些的人想购买织机,有些人则想得到印刷的油……
崔曜在这些事上没法做主,于是回去询问了萧君泽。
“可以啊,”萧君泽微微一笑,“来,阿曜,我给你讲一个,代理商人的制度!”
崔曜眼睛一亮,立刻坐得十分端正,目光炯然地看着君泽。
萧君泽便道:“每一个郡,都设一个代理商人,咱们的货物,都直接发给代理商们,他负责以粮草来换,各郡的货物,相互都不侵扰。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吗?”
崔曜倒吸了一口冷气:“山长,您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么?”
“这怎么叫一网打尽呢?”萧君泽微笑道,“这叫‘双赢’,咱们的货物,每次送到乡里,都十分麻烦,许多世族还在私下抢掠,有的会禁乡人购买,但若是愿意合作,那么,各地乡豪会如何选?”
崔曜心中泛起一股火热,朗声道:“他们会主动售卖,从中获利,并且与我等合作,等他们尝到甜头,到时,咱们修河沿路,也能得到他们鼎力支持!甚至于,一些不重要的支河灌渠,也能让他们修筑!”
萧君泽点点头,露出满意之色:“正是如此,还有,如纺线织布之事,咱们工坊的工人本就不足,完全可以卖给他们织机,让他们自己纺织。阿曜,这世间之财,需得流动,才能利天下,我等所赚之财,能得广厦万千,绫罗、粮食无数,可身而为人,每夜能睡不过一床,一日能穿不过一衣,只有让天下人都能日睡一床,日穿一衣,日食三餐,方得人间之趣?”
崔曜心悦臣服,虔诚叩拜:“徒儿受教!”
萧君泽期盼地看着他:“那便去速速去做!”
“是!”崔曜高声应道,然后起身,推开房门。
门外,白云如海,飞鸟入林,世浪翻腾,少年迎着阳光,大步奔向自己的人生长路……
门内,萧君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伸了个懒腰,拿起笛子,准备去院子里练习肺活量。
多么好的孩子啊!
他感慨道着,让需要的人做需要的事情,不但不会引来反感,还可以不发加班工资,也就小孩子那么好骗了。
这话要说给元宏,他怕是立刻要被九九六,又哪来的时间锻炼身体,安排未来,教育小弟呢?
嗯,如今崔曜、明月,都有重任在身,是时候再从学校里挑一些新人,安排在身边,再培养一些人才了。
这个世界,终于有点趣味了。
第84章 做好准备
阳春三月,回到洛阳的皇帝一头扎进了朝廷政务,没有再去巡游,李冲的骤然离世,打断他的许多谋划,他全身心扑在其中。
萧君泽则继续在学堂、工坊里来来回回,偶尔处理崔曜送过来的书信。
崔曜这些日子忙得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一开始时,各地乡豪对崔曜那“代理一地之商”的提议,十分谨慎,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好处。
尤其是一牛可拉的铁犁,那真的是谁用谁知道,无论是开荒抑或是耕田,都是大大的利器。
而让萧君泽惊讶的是,卖得最好,争抢最激烈的东西,既不是轴承,也不是铁犁,而是那长长的,坚固的铁制车轴。
如今是马车还是板车,车轴都是一根长长的木头,能装载的东西有限,且容易损坏,十分麻烦,而且车轮易换,车轴换了,基本上整个马车都报废了。
铁轴不一样,更坚固且沉稳,不但可拉更多货物——还能将车包上铁皮,加强安全防护,后者才是最受欢迎的原因所在。
不止如此,萧君泽还发现,在他将盐务上缴后,洛阳城的盐币便少见了许多,但又有一种新的“铁钱”出现。
这铁钱就是一个个不规则铁料,可以按重量来换粮换帛,普通农人会把这些铁料敲打磨制一番,做成小刀、勾镰等物,也可以多积攒一些,去铁匠铺子里换一个厚实的柴刀、钉耙。
甚至还有稍微富裕一些的,多存些铁料,换成一口大锅。
他们用自己的一点小心机,小心翼翼地活着。
……
清河郡,位于黄河以北,渤海以南,是大世族崔家的祖地。
崔曜一身常服,眉目灵秀,正坐在崔家之中,神情有些怅然。
他的面前正是崔家家主崔蔚,对方年近八十,面容和善,和他商议的,正是他父亲这一支应该认在崔家哪一房支脉。
崔曜轻声道:“多谢族长,只是,曜此次前来,是为了修河之事……”
“你父一世流离,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认祖归宗么?”崔蔚微微一笑,“不妨回家问询父母,再做决定。”
崔曜倒底年纪还小,不由立刻头痛起来,他轻吐了一口气:“家族是家族,小子如今是是奉君少卿之命前来,还请先商谈钱粮之事……”
崔蔚看着这小小年纪,便气度非凡的少年,不由微微一笑。
他爹当年想要认亲,可文采、气度无一可取之处,让他轰了出去,可如今见这少年,机敏聪慧,进退有度,不以小利而折腰,倒真是有他们清河崔家风采。
若能认回来,必定能助他们崔家未来在朝中站得更稳。
想到这,崔蔚的微笑不由得更温和了,相比收获一个崔曜,那一点钱粮对于清河崔氏来说,不值一提。
……
三月,河水解冻。
从北方来的河工一一归位,他们带着简陋的包袱,神情已经全然没有了去岁时的惶恐,拿起铁锹时,仿佛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去年清淤扩道完成的白沟,已经在这季节引水入渠,滚滚河水顺着堤坝涌入,几乎是立刻便带火了沿岸数百里的经济。
且不提周围引水灌溉的农人有多少收获,便是来来往往的船只,也能提供大量的商品。
大量的铁器开始像潮水一样,涌入河北大地。
池砚舟在河阴,帮着青蚨大人看顾工坊,如今要修河,工坊这边许多钱粮度支,青蚨一人顾不过来,他这个小孩便被拉来当了壮丁。
池砚舟对此很惶恐——他其实更想和那些师长一起,学习更深奥的数术,但是没办法,师父说了,他如今的数学知识已经够用了,更高的知识,需要他们的环境安稳时才用得上。
池砚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环境安稳,但师父都这么说了,他便会认真把事情做好。
他最近还认识了一个叫阿瑰的少年,对方年纪和他差不多,却学习得非常认真,经常与他一起讨论数术,请教机器的知识。
算是他在河阴镇的第一个朋友了……
-
时间缓缓而过,朝廷里又发生了一些大事。
第一件事,便是元宏的二儿子元恪,被正式立为太子。
而这时,已经升官为御史中尉的李彪秘密上表皇帝,告发元恂又与手下的人谋划叛逆。
元宏收到上表后,沉寂了几日,便派遣中书侍郎邢峦和咸阳王元禧拿着自己书写圣旨,带着用毒酒去河阳,赐元恂死。
随后,皇帝用粗劣的棺材和平常衣服装敛了他,埋葬在河阳。
冯诞告诉君泽,说那一晚,陛下一个人在殿中坐了一宿,所以最近精神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