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236)
青蚨皱眉道:“就因为这?”
萧君泽微微摇头,叹息一声:“我的话,他的能听懂一点,虽然不多,也够让我另眼相看了。”
青蚨眉头皱得更深了:“这话说得,崔曜、明月、还有萧衍他们哪个不是人中豪杰,便都听不懂你那些想法么?”
萧君泽悠悠道:“听得懂,和听得进,是两回事。上一个能听懂的,还是元宏,可是因为身份,我却不能讲得太透,也算是遗憾了。”
崔曜、萧衍,虽然一个寒门一个高门,但都有家学,崇尚士族,虽然也有救济天下之心,但从心底,却不觉得黎民与他们平等,很多理论,他们本能就会拒绝深想。
那个最初的徒弟池砚舟到底见识不广,平日更多是在数术和器械上有所建树。在河阴被他教导过一些日子的卫瑰,虽然有那个心,但能力却不足,这么些年了,也势力发展得很慢。
桓轩则是实用主义,发现阿萧的理论可能与天下为敌后,便非常收敛,心思更多放在收服蛮族,壮大自己身上。
他这次只是把对他们几人投过的资,在贺欢身上再投一次罢了。
“你若愿意以雍州之主的身份,广开的讲学,必然能找到足够的士子,”青蚨提醒道,“或者是以南朝君王的身份,一但推广,必然席卷天下,为士子争相所学。”
一种新学说,是需要足够身份和威望的人来推广的,否则,不能于官场有用的学说,士子们凭什么耗费光阴,去学习揣摩?
萧君泽笑着摇头:“还不到时候,没有足够的根基,这学说便是无根之木,成为拔苗助长的事物,也就能在襄阳传一传。”
青蚨没有再问,他已经开始听不懂了,罢了,主上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别把自己折腾进去就好。
但下一秒,他又开始磨牙。
“他们还是有可能被关在洛阳城中,你说要不要给他准备一个热气球……”
……
次日,贺欢清点出五十骑,拿着调令出军营时,便看到了一脸冷漠的斛律明月。
“这次,你们是带着财物前去洛阳上贡,”斛律明月挥挥手,亲卫们齐齐侧身,露出身后的数十两板车,“希望洛阳的陛下将魏医官放出。”
贺欢只是看一眼,就心跳加快,轻嘶了一声:“这,这么多啊!”
上品瓷器、琉璃、精钢兵器、南国的蜀锦、坐钟,这些贵重物品,居然没有放在箱子里,而是就这样凌乱地堆在板车上,光是看着,贺欢就是担心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斛律明月冷声道:“这些没有装箱,是因为,它们,都是你的。哪些需要上供,哪些需要送礼,都由你来定。”
贺欢眉间隐隐有汗水沁出:“这如何使得?”
斛律明月缓缓靠近他的,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拿着吧,这些全是他给你的。另外,他给我的,可比这多多了。”
贺欢同样低声道:“啊,竟是如此么,那,斛律将军,小人来得晚,可要排一个名次?”
斛律明月被问住了,恼道:“等你活着回来再说吧!”
贺欢于是恭敬道:“那便等小弟归来,再唤您一声哥哥了。”
斛律明月昂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贺欢微微眯眼,挥手道:“兄弟们,走吧,先去将这些好货装箱。”
虽然足够克制,他的言语里也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已经知道阿萧的意思了,这些东西,是用来贿赂朝廷中高肇、元详这些贪婪权臣的。
可要打起精神啊。
这是阿萧给他准备的舞台。
第187章 看出来了
襄阳至洛阳,沿途都是十分宽敞的大道,隔上数丈,官道边便植有大树,做遮蔽,也做指引。
虽然已经近腊月,官道上的商队依然络绎不绝。
从南阳向北,翻过伏牛山,便进入了洛阳城的范围,平日,沿途的官家驿站也接待些商队散客,赚些外快,今日,洛阳城南便见到一支有些不同的商队。
这一行的人的马车都十分沉重,其上的木箱也都贴上了封条,一看便价值不菲。
但驿长并没有多看几眼,只因这在洛阳的商道上实在是太常见了,自从这些商队多了起来,洛阳到雍州之间的盗贼几乎被一扫而空——这些草原诸部们是真的能打,往往三五个人,便能将伏牛山中绿林大盗们冲撞得人仰马翻,吃过的苦头太多,盗匪们纷纷逃亡,去了汉中、司州等地。
不过,当看到那当先一名将官前来展示文书,驿长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好马、好儿郎!
只见那马通体漆黑,毫无一丝杂毛,双眼炯炯有神,静立时甚至连尾巴也不甩一下,全然一副令行禁止的做派。
骑在马上将领朝气勃勃,俊美凌厉,虽然不是如今朝廷里崇尚的温柔美丽的气质,却英武非常,让人看着便有安心之感,他不敢怠慢,验证是襄阳而来的过所后,便恭敬地将过所归还,请这位小将住下,同时吩咐属下,准备草料吃食,接待这些贵客。
那小将倒是没有胡人的粗鲁,才安住下不到半个时辰,便拿来美酒,与驿长笑饮。
“……哪里是长官了,您这可是折煞草民了,”四十多岁的宋驿长连连摆手,“我当这驿长,也不过是在服朝廷的徭役罢了,自从今岁开始,州府对驿官的财物便拔发得少了,可是这驿里还有三十匹官马,都要我等供养,还要接待来往贵官们,实在是不好过啊。”
贺欢笑道:“长官这话说得,您有三十匹官马,平日被州里借用一番,便能赚不少钱,再者,这商道上来来往往,便是卖些茶水,也能将这账平了吧。”
宋驿长苦笑道:“前两年倒还行,但自从先帝病重后,上边的摊派便多了起来,先前州县里借去了十几匹的良马,说是借,却没有还的日子,周围还有各地祥瑞贡品送来,需得好生伺候,加上州里要求摊派官道平整,老夫这实在支撑不住啊。”
贺欢不由有些好奇道:“还有祥瑞?是什么样的?”
宋驿长忍不住吐槽道:“那可就多了,什么白色的乌鸦、磨盘一样大的灵芝、白色的牛、冬天开的花儿,或者是天降陨石,石头上有写着人看不懂的字……反正,都是能显现新帝继位后天下太平的祥瑞。”
贺欢听说言外之意,笑道:“长官在洛阳周围多年,小弟初来洛阳,害怕冲撞了贵人,你在洛阳城外,见多识广,消息灵通,不知如今朝中哪位大人更厉害些,我这些小人,也能知晓些拜会门路。”
宋驿长抿了一口贺欢带来的美酒,略出享受之色,然后才放下酒杯,自得道:“那你可问对人了。”
贺欢立刻露出期待的眼神,还主动为对方斟了一杯酒水。
“这如今朝廷啊,当然是以北海王、高尚书这两人为首,”宋驿长缓缓道来,“而在这之外,则以崔卢郑王四大家为显贵,尤其是太常崔大人、卢大人等,为朝中肱骨……”
贺欢听得十分认真,偶尔在倾听里露出一点惊讶、感慨、赞同等神色,让喝了几杯美酒的驿长都有些飘飘然,不但将平时所知无不言,连平时只要以中偶尔揣摩的一些想法都一并托出。
这种指点江山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宋驿长说到最后,甚至提起了一些朝臣八卦,比如朝中猛将杨大眼在汉中出征,而他的老婆在洛阳偷人偷得人尽皆知。还有洛阳城最近的大修佛寺,征发诸多徭役,许多不堪差役的人家主动出家,投奔佛寺麾下……
他说到最后,终于不胜酒力,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贺欢执起酒杯,将那杯拿在手中许久,喝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少多少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一路上,他已经向许多驿站打听了朝中事情,所知基本大同小异,大同的是朝廷的权势在何人手中,小异的则是这些家长里短,但阿萧也曾经告诉过他,万事万物都有联系,该如何从繁复的情报中抽丝剥茧,找到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