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一对(88)
他知道邵禹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但他饶有兴致地打量对方。这种恶劣地好似互相试探的兴致,上一次出现大约要追溯到他二十岁之前。
邵禹正了正本就挺直的脊背,“我的意思是,菲利普教授那边,我总不能干坐着等着天上掉馅饼。有需要付出的成本代价,无论是什么,麻烦你跟我直说。”
南弋在心底叹了口气,“邵禹,我的老师和教授那边有一些人情往来,他很大可能会考虑通融。至于我与我的导师之间,是不需要成本代价的。”
“我明白了。”邵禹深重地一呼一吸,一字一顿,“那,你,呢?”
“难道你还要签合同付款?”南弋眉心不明显地蹙了蹙,反问道。
“我总不能坐享其成吧?不合适。”以他们如今的关系来说,邵禹固执地认为不合适。
“那你就当给我给机会说几句话吧。”南弋语气很轻,但目光却非常郑重地落在邵禹脸上。一刹那地对视之间,重愈千斤。
邵禹霍然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去,今晚陈妈不在,我回病房看看。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话,改日再聊,可以吗?”他的神情和语速并没有失常,但南弋从邵禹几乎僵硬的肢体语言中读出了警惕与排斥的意味。
也好,邵禹曾经给过他三次机会,他凭什么要求一帆风顺?
他想说,但对方不想听,他没有权利也不忍心逼迫。大不了一而再再而三,南弋有这个心理准备。
“好,不急。”他随之起身,“我送你。”
邵禹绷直的肩臂角度不自觉地落下几分,他点了点头,朝门外走。
南弋将人送至楼道,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楼梯角。
他大体能理解邵禹的抗拒,自己在这个时候试图旧事重提,属实欠考虑了,不合适。不要说邵禹现下有没有心情来思考这些,就单拿如今的状况来讲,就算他没有协恩图报的意思,也免不了让人多想。
南弋把手放到兜里,用手指摸索着绳结的纹路,自嘲地叹了一息。他这是怎么了,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分寸感丢到了九霄云外。
他回到房间,下意识来到窗边。邵禹刚刚走到小区入口,对面有人迎上来几步,看样是在等他。南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基本可以断定,是那个三番五次出现在他身边的出众青年。
他突然有些拿不准了,邵禹的抗拒,或许缘由比他以为的简单。
作者有话说:
本周,日更喽~~~连更七章
第72章 没救了
狭窄昏黑的楼道中,感应灯反应迟钝,人都走过了,才半死不活地闪了闪。
邵禹一步一个台阶,步履镇定地落荒而逃。
在南弋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无法克制自己几乎要蹦出喉咙口的心跳。他其实来不及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么,还是在惧怕什么。直到仓促离开,快步下楼之后,他依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邵禹在楼道阴影里站了一会儿,平复下来不规则的心跳。他怕自己想多了,更怕的确只是他想多了。他脑子里有些乱,他以为自己至少能够拿得起放得下,这些天他勉强暂时做到了。哪怕是今天走这一趟之前繁复纠结的心思也没有引起警觉,所有的表面的平静在见到南弋那一瞬间便已瓦解。
邵禹自知,在感情上,他是迟钝而固执的。但他以往并没有什么机会来检验自己固执的程度,原来认准一个人,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左右收放。之前的克制,完全是基于尊严的强行束缚。如果人家对他无意,他做不出纠缠强求的事来。但若是南弋有万分之一的动摇,他不惮于重新审视。
只是,此前的拒绝,他要一个合理的说法。
这些都是后话,南弋实际上并没有说出什么,他没有给对方说话的契机。
邵禹现在唯一确认的事实就是,眼下不是谈他们之间任何话题的好时机。白翎的病情对他来说是目前最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他还有经年吸血的痼疾需要彻底剜掉。这些占用了他大量时间和精力去解决,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到个人情绪里。
邵禹低头疾步向外走,猝不及防差点儿撞到迎面而来的人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邵禹诧异地问,他旋即皱眉朝医院的方向觑了一眼。
“我没有去打扰阿姨,”林雨辰赶紧解释,“我只是从医院出来看见了你的车,有些意外,所以往这边走了两步。医院停车场里现在有很多空位置了,你为什么停这么远?”
邵禹闻言下意识就欲扭头往南弋家窗户的方位望,他及时打住。有些复杂的情况他必须自己处理干净,不会让南弋搅和进去。
“我过来的时候,没有车位。”他敷衍道。
“那也不用停这么远吧?”林雨辰任性追问,丝毫不顾忌他出现在这里的借口也很容易被拆穿,从医院离开,根本不用必经这里。他就是故意找到邵禹的车,有目的地跟来的。上一次,邵禹告诉他,他有随时可以结束的权利。但他不可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结束,他现在站在天平的中心,必须选择把砝码放在一端,他已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他也不接受平白无所获地出局。
情感上,他依旧倾向于邵禹,所以,他给对方,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我现在开回去。”邵禹避而不答。
“你不问问我去医院干什么吗?”林雨辰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邵禹眼眸眨了眨,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哪里不舒服?”还不待人回答,他又催促道,“晚上挺冷的,咱们上车说吧。”
林雨辰:“……好。”
两人上车,邵禹缓慢地开向医院停车场方向。
林雨辰主动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的腱鞘炎犯了,同事介绍的医生今晚值夜班,我刚刚来看过,他说情况还挺严重的。”
“那就先治病,”邵禹安慰道,“如果是担心工作的话,可以把合同发给谢秘书,让公司法务替你处理。”
工作?拜邵琦所赐,他的工作合同已经被束之高阁,相当于雪藏。他原本还有几分求助于邵禹的意思,只是一直困于如何解释邵琦为什么会针对他。现在他完全不打算说了,如果他最终导向利益的话,那么就要演好最后一出戏,邵禹最好什么也不知道。
而邵禹这两句安慰,好似在解决实际问题,实际却不带有感情色彩。
“不必了,我自己解决。”林雨辰冷静道,“邵禹,你确实跟我说过,你心里有其他的人。但你既然决定跟我试一试,总要表现出基本的诚意。”
“对不起,我最近烦心事太多,情绪上做不到。要是……”
“要是我觉得受不了,”林雨辰打断,“随时可以提出结束是吗?还是这一句。”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理解你,阿姨的病情和公司里的纠纷哪一个都比我重要。可是,并不是我主动纠缠你的。邵禹,你这样召之即来爱答不理,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消遣的玩意还是备胎?”
“没有。”邵禹否认,“令你产生这样的错觉,我非常抱歉。”
“如果我不愿意结束,我要求你认真地对待我们的关系……”
邵禹径直答应,没有一秒的犹豫,“可以。”
林雨辰不再有所期待,“好,我再信你一次。”
“这么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我今晚要留在医院。”
“别麻烦了,”他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这边叫车很方便。”他推开车门下车,“快上去吧,别让阿姨等急了。”林雨辰朝邵禹乖巧地摆了摆手,转头抹去面上所有伪善的表情。
同一时间,邵禹的目光骤然冷下来。适才的随意与迟疑尽数消失,林雨辰是一个十足的投机者,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早晚的事。邵禹只是顺势,推了他一把而已。
南弋昨天打电话约温格尔教授见面,对方意外地居然去参加了考察团的官方活动。他没多想,只当老头也有未泯的好奇心。第二天,他直接杀到医大这边的实验室找人,谁知又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