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一对(83)
林雨辰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快走到前边带路。
“小心一点,”他在楼道中侧身而过,提醒道:“这种老房子,邻居在过道放的东西太多,感应灯也不好用,你跟着我,别绊着了。”
“嗯,”邵禹点了点头,“怎么想到回来住,能习惯吗?”
林雨辰停在三楼的一户门前,用指纹开锁,“习惯啊,有什么不习惯的,我才出去多久,还不到这里生活年头的三分之一。”他在门口接过邵禹的外套,随手挂上,给人摆好拖鞋,“我就是因为在外边太想家了才会回来,公司提供了公寓,我不爱住。”他深深地望着邵禹,“还是这里有家的感觉,那些回忆别的地方找不到。”
邵禹往里走,在客厅里端详了一会儿。
“这个笔筒记得吗?”林雨辰指了指柜子里的一个摆件,“这是有一年你带我去超市买零食送的赠品。还有这个,是咱们在学校门口喝冷饮抽奖中的。”林雨辰没有在邵禹的表情中窥到期待的反应,一时有些窒住了。
“之前的买家会保留这些东西?”邵禹略过摆件,指了指沙发、柜子之类的家具。就算他对细节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但这些家具的年头一看就不短,整个房子的观感与当年似曾相识。就好像中间过渡的五六年,并没有人住过似的,刻意地维持着原样。
林雨辰心下一惊,口中解释道:“这里不是学区房嘛,买家买来给孩子上户口用的,一直空着。我也是要买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是不是挺幸运的?”
邵禹不置可否。
林雨辰小声落寞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一定要出去?”
邵禹眉心一拧,“为什么要怪你?”
林雨辰眼帘半垂,语带哽声,“你知道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出国深造古典音乐,我父母对我寄予厚望。要不是为了给我攒学费,他们也不会出意外。”他调整着呼吸,缓缓道:“他们去世之后,我有多不容易才把小提琴坚持下来。所以我一定得出去,不然一辈子也放不下这个心结,就算是死了,都没法去他们面前交代。”林雨辰急欲剖白,“不过我出去了,也算学有所成。在学校,他们说我是来自东方的弗雷德曼。我进入最古老的乐团,我就算距离首席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我享受每一次演出的过程。”
听起来很美好,可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没有财富的年轻人,要站稳脚跟已然费尽心力,何谈上升与发展。表面光鲜高雅,实则微薄的收入根本没办法维持体面的生活。
邵禹背对着他站着,林雨辰无法观察到他的反应,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白日里从鲜花和掌声中获取的成就感,不足以安慰午夜梦回里的孤单。国外再好,不是我生根的地方,那种漂泊无依的虚无感非常折磨人。我想家,想念这里的一切……邵禹,我想……”
“出去没什么问题,”他未吐出的最后一个字被邵禹堵在口中。
邵禹转过身,冷静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不辞而别。我又不会阻拦你,况且,”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当初我一个坐轮椅的人,拦也拦不住。”
林雨辰瞪圆了瞳仁,异常惊诧,“不辞而别?我什么时候不辞而别了?我给你打了电话,没人接。我走的那天发过信息,你没有看到吗?”
邵禹微微侧首打量着他,“是吗?”
林雨辰激动地掏出电话,“你看,我们的对话我一条都没有删除过,不管换了几个手机。当时怪我,走得匆忙。我承认我胆小,我不敢当面跟你告别,我怕一旦舍不得我就走不了了。”他把手机屏幕怼到邵禹眼前,“你看看时间,就是我走的那天,这个做不了假的。”
邵禹接过来,很仔细地审视。他确定,自己要么没有收到过,或者被删除了。
林雨辰十足冤屈,“我知道当时你还没有完全康复,我不该急着走,对不起。如果阿姨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我有成见,我给她道歉。”林雨辰未尽之言的意思是,他的电话和信息记录被白翎故意拦截了。邵禹前后斟酌,也的确是这种可能性最大。
“不用了,”邵禹语气温和下来,“她现在不方便见外人,我会找机会问清楚的。”邵禹相信,白翎不是不讲理的人,不可能单纯因为林雨辰求学离开而针对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外人”两个字刺痛了林雨辰的神经。他径直走到邵禹身边,仰头道,“我听你的,只要你了解,不生我的气,我就什么都能忍。”
邵禹退后半步,“我没生过气。”
林雨辰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今天这么晚了,你要不要……”
邵禹玉直的身体倏地一僵,他闪身脱离触碰,随后向门口踱步,“是很晚了,我先走。”
“邵禹!”林雨辰绷不住情绪,落空的指尖止不住地战栗,“是你答应过的……”所谓的试试,就是这么个试法?他不懂,不接受。
邵禹顿住脚步,“你有权利随时结束。”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清晰的关门声如一巴掌扇在脸上,林雨辰像雕塑一般呆立片晌,然后,将目之所及处的所有物件砸到了地上。
第68章 同病相怜
最近几天,南弋睡得不是很踏实。这对常年于炮火中锻炼出来的稳定神经状态来说,堪称不寻常。他每天早上醒来,也说不清是做了梦还是始终浅眠,总之头脑不算清明。本来他是打算全程陪同考察团行程的,但从第二天开始,就被温格尔教授扣了下来。由于教授这边临时更改了实验配套,后续除了要落实他的检查和手术事宜之外,也还有不少交流项目需要重新对接。
所以,任院长拍板,兵分两路,他亲自带队推行原计划,包括几场学术汇报交流和几台示范性联合手术。而南弋专职沟通协调医大那边,配合教授的课题调研和实践。
实际上,温格尔带来的两个助理非常能干,医大这边从上到下又高度重视全力配合,真正需要南弋操心的事情不多。而教授显然刻意交代过,把他调过来,主要是为了术前筹备。老头儿的良苦用心,他不能再辜负。所以南弋乐得清闲,每天早睡早起,调整状态。该做的检查尽早做,养足精神,放宽心。
再次躺到冰冷的仪器床上,南弋觉得自己几乎要习惯了,就是那种类似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畏。
由于目前病变情况有些复杂,异物边缘增生结合骨囊肿引起破坏,穿刺数据需要空运急送到国外实验室做精准分析,结果还要几天才能出来。经过这大半年的折腾,南弋自忖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宠辱不惊。
所以,他不急。
现在除了面对威廉偶有尴尬之外,没什么其他分神的事,而这个问题需要时间来淡化。
综上所述,南弋找不到他夜难安寝的缘由。思来想去,有且只有一事辗转伏枕。
他给自己立的FLAG,若是再偶遇那人,怎么着来着?
那日婚宴过后,吴乐乐被他妈强制带回家教育,加上叫陈旭纠缠得闹心,他干脆休了几天年假。所以,当他发现再次住进他们病房的白老师,居然有个跟邵禹长得一模一样,说话动作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着实吓了一跳。
实话实说,他倒是有那么点儿印象,关于邵家的八卦传闻没少编排邵禹有个年轻漂亮的后妈,守寡了还甘愿带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岁的拖油瓶。但一来吴家扒进权贵圈子不久,这些留言早就淡了。另外,他一个年轻男孩,即便听到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过心。之前的相亲,隔着好几道介绍人,他妈也没见过白翎。是以,他不曾亲见,对不上号。
他赶紧拿出电话,把这一惊天发现通知了南弋。无论南弋否认过几回,吴乐乐潜意识里总觉得他跟邵禹没那么简单。
隔了一会儿,南弋回了个电话过来,语气上倒是听不出什么特别,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白翎的病况。
当天下午,南弋时隔一周再次出现在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