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一对(8)
隔了一个多小时,南弋回复他,“没问题,晚上见。”
这也……太直男了吧,邵禹有一种一百个心眼落空的失重感。下午的工作会议上,他全程面无表情,吓得几个部门主管如临大敌,连交头接耳都不敢。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邵总行动上还是比较礼貌周全。他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了预约的私房菜馆,点了一壶茶,优哉游哉地等着。邵禹也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理,他仿佛有预感,这人虽然答应得爽快,但每次不出点什么状况好像就不是他了。以至于,在收到邵禹的信息:“抱歉,晚二十分钟,你饿了先吃。”
他好像已经适应了,不爽的感受稍纵即逝。
邵禹咂摸了两遍南弋的口气,这人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他当然没有先吃,空腹喝了二十分钟的茶水。
好巧不巧,一个人接打着电话,推错了房门。
“不好意思,欸?”来人退出去之前,挂掉电话,又转了回来,“这不是邵总吗?”
邵禹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回忆。貌似是他最开始的一个相亲对象,浮夸得招人烦,姓徐?他记不住名字。
邵禹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邵总不会又是在相亲吧?”对方还来劲了,“别怪我好奇心强,话说,圈子里还有敢跟您相亲的吗?”
邵禹不疾不徐,“不劳您费心。”
徐少爷摆明了是要借机会看邵禹的笑话,报当初他看不上自己的仇。“让邵总在这儿等着,这人架子不小啊。您要是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邵禹打断他。
“至于吗?”那人刚要阴阳怪气,有人敲了敲开着的房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南弋侧身走了进来,徐少爷瞟了一眼,又瞟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邵禹,“邵总口味独特啊。”
邵禹的第一反应是有些丢脸,姓徐的讽刺得没错。但是,不管怎么样,南弋是他的客人,因为他而受到揶揄,他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迟疑了一瞬的工夫,他再要开口回护,已经没了机会。
邵禹大大方方地问,“你好,是认识的人,要坐下来一起吃饭吗?”
徐少爷哼了一声,“我没邵总那么好的胃口。”随即,扬长而去。
邵禹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南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诚恳道:“真的非常抱歉,我临走的时候接了一个急诊室同事的电话,有点儿不放心,过去看了一眼,耽搁了。”比起之前因为他自己对交通状况的误判而造成的迟到,今天这种状况,南弋心理负担会小一点。毕竟他是从事这个职业的,病人的安危高于一切。
然而短时间之内,三次见面,每每出现状况,也是有够难堪。
他认真道:“今天这顿我请行吗,不算违反协议吧?”
南弋的眸色偏淡,郑重地凝视对方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仿佛能够洞穿眼底的错觉。其实,协议这件事,略微有些尴尬,如果是换一个人提起,邵禹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含沙射影。可南弋不是,他从神态到语气都格外真诚,让人确信他真的只是字面上的疑问。
“没关系,先点菜吧。”邵禹有被顺到毛。
“说好了我请再点,”南弋温和地较真,“我不能总占便宜,实在过意不去。”
邵禹失笑,“你占什么便宜了?”
南弋也笑了,慢悠悠道:“难为邵总口味独特,我这边却享受着秀色可餐,不是占便宜了吗?”
原来,他听到了,且听懂了。
邵禹怀疑自己好像是被调戏了,但他没有证据,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对方用一个无伤大雅的自嘲举重若轻地化解了别人留下的疙瘩,邵禹心口剩下不多的一点郁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好,你请。”邵总难得心甘情愿地妥协。
第7章 熊掌不吃白不吃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有时候很奇怪,生平第一次被夸“秀色可餐”的邵总非但没有别扭,反而好像被捋顺了毛的驴,犹自未觉。
南弋说他很少在外边吃饭,让邵禹按自己的口味点。邵禹把服务员叫了过来,在刚才预先叫起的菜单上删删改改。
真是费劲,让一个连车都没买的男护士请他吃饭,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菜上得挺快,两个老爷们到这个时间都饿了,也没再矫情,上了两个菜就开始吃饭。可连续上到第四个绿叶菜,邵禹的脸也有点儿绿了。他是删除了所有的海鲜,但保留了两道荤菜,不至于这么明显。
他刚要解释点儿什么,南弋夹起一块白绿色的瓜片,嚼了两口问:“这不是黄瓜吧?”
“咳,”邵禹呛了一下,“这是佛手瓜。”
“佛手瓜?”南弋重复。
“南方菜,”邵禹解释,“咱们这边以前很少吃,现在不少超市有卖的,跟黄瓜吃法差不多,也能生吃或者凉拌。”他以前可不懂这个瓜那个苗的,之前白翎化疗期间食欲极差,营养师准备的所谓能量膳食她一口也吃不进去。没办法,邵禹只能在陈妈的指导下,自己买自己做,每天故意整得灰头土脸送过去,白翎心疼的份儿上,也不得不吃几口。
南弋认真点头,“挺好吃的,等我去早市儿找找有没有种子,种点儿试试。”
邵禹挑眉,“你种菜?”
南弋哂笑,“不算,就是租的房子有个小阳台,闲着浪费。”
“哦。”邵禹试着想象了一下,能种菜的阳台是什么样子。
两句话的工夫,绿叶菜那档子不虞被岔过去了。适逢服务员敲门上菜,邵禹暗忖,应该再没有素菜了。
果然,服务员用推车上了一个金钟罩盘子的大阵仗上来。
邵禹也记不清楚自己具体点的是什么,两人暂时撂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等着。
身着旗袍的服务员两只手将金灿灿的大盘子端到桌子中间,揭开华丽的盖子,“这是徐先生送的红烧素熊掌,两位慢用。”小妹妹笑靥如花,声如黄鹂,说完之后就袅娜地推着餐车离开了。丝毫没有预见到,桌上两个人尴尬的表情。
这家私房菜在很久之前以烹饪各种珍稀野味起家,但传到这一代,法律法规健全,很多食材已经不能用了。可老祖宗的手艺不能丢,便创新了一些更换原材料的替代品,充门面而已,真正点的人不多。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兔崽子给他脸了,这是要上天啊。邵禹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就要起身。
“等等。”南弋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你要去干嘛?”
干嘛?还能干嘛?收拾那小子一顿出气啊!
邵禹不知道南弋这是心得有多大,即便之前那一句不计较,这都巴掌乎到脸上了怎么还没反应?
当然,这事由他而起,他有责任摆平。
他皱眉瞅了南弋一眼,是有点儿壮,肩阔胸宽,比普通人大了一个号,一看就是经常锻炼健身的成果。加上肤色偏深,与他们圈子里那些细脚伶仃奶白单薄的公子少爷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但顶多也就是健身教练与宅男弱鸡的区别,仔细瞧着,很匀称健美,并没有多夸张,更跟熊不熊的搭不上边。
这是赤裸裸的浮夸挖苦,针对的是他,南弋不过躺枪。
“我去让他过来给你道歉。”邵禹沉了沉气息,站了起来。
“没必要,”南弋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能做出这么小孩子挑衅一样的事,估计是哪家任性的少爷吧?”南弋心平气和道:“你让他来道歉,要么是使用暴力,要么是动用权势资源压迫什么的,为了这么一点事儿,没必要。”
邵禹不同意,“我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所有的委曲求全忍辱负重,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受够了。公司上市那一天,他给自己的奖励就是再也不受气的承诺。当然,这一条只针对外人,对至亲至爱除外。
“不用忍。”南弋老神在在。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