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一对(112)
邵禹撇嘴,“他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像我多眼瞎似的。”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自嘲地笑叹了两声,“不是好像,的确是瞎。”
南弋头疼,他伸手揉了一把邵禹的脑袋,“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当时就那么给我定的性,我总不能上杆子解释,我读过书,我会做手术,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废柴吧?”
邵禹把他的手扒拉下去,轻哼了一声,“少来,你就算不解释,也别忽悠我啊。谁说自己去非洲出劳务,谁说工资低租不起房子的?”
南弋憋不住笑,“四舍五入,也不算忽悠吧。我那活儿不就是在非洲打工吗,收入还没人家出劳务的高呢。”
邵禹气哼哼地咬字,“南,医,生,南,主,任……”
南弋见好就收,举手妥协,“我信口雌黄,我不讲究,我错了。”
邵禹不吐口。
“欸,嘶~~~”南弋皱眉,反手往腰上摸了摸。
邵禹失笑,“南医生,咱这演技能再浮夸点儿不?”
“能。”南弋视死如归,“除非这事儿咱翻篇了。”
邵禹喟叹,“贺恺真是没说错。”
南弋顺势翻了个身,斜趴在邵禹腿上,心安理得地享受按摩服务。
他埋汰队友毫无负担,“贺恺那家伙,上学的时候心思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不是到了期末雇人黑学校的网站,就是篡改食堂菜谱。幸好他念完本科就回国了,不然再替他打几次掩护,我弄不好也得被劝退。实践证明,人各有所长,他虽然不是读书的料,但那些聪明才智换个路子用到经商上边,如鱼得水。他爸这两年都不得不承认,当初不如不逼他出去,光恶补语言就浪费了一年多时间,要是让他早点儿继承家业,他也早享几年清福。”
“你们一起出去的?”邵禹问。
“我先走的,”南弋认真回忆,实话实话,貌似并没有什么炫耀的意图,“他混到本科毕业证那年,我硕士都念一半了。”
邵禹话锋一转,“为什么决定出国?好像你有竞赛成绩,出去之前还参加了B大的冬令营,医学院的保送名额希望很大。”
“呃……”南弋一个头两个大,之前在那种情形之下,邵禹提了一句,被他敷衍过去。但很显然,这回糊弄不了了。他直觉,邵禹并不是单纯地因为吃醋。毕竟,从他对待Oberon的态度来看,小邵总对于情敌还是具有一定包容性的。
“想出去见见世面。”南弋垂死挣扎。
“你在国内见的世面不少。”邵禹语气淡淡地,可南弋莫名感到阴风阵阵。好像他要是再不坦白从宽,后果不堪设想。
他硬着头皮,“那时候,就……”南弋咽了口唾沫,算了豁出去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年纪太小不懂事,容易冲动,就,就跟家里老人‘出柜’了……”
“还挺勇敢。”邵禹语意不明。
“哪里,哪里,”南弋谦虚,“那叫匹夫之勇。”
邵禹按在他腰背的手停了动作,片刻之后,他说,“我这次能来,肖继明也帮了忙。”
南弋保持着趴俯的动作,好半天才捋明白。他开始一颤一颤地笑,弄得邵禹都快按不住他了。
“笑什么?”邵禹眉心拧成麻花。
南弋不用抬头,就能够想象出他的表情。既不愿意替情敌说好话,又怕自己胜之不武,更担心等出去以后南弋知道了,影响他大无畏的形象……总之,骨子里还是那个纠结矫情的配方,是南弋最初认识他的模样。
南弋卡着分寸,赶着在邵禹抓狂之前笑够了,他磨蹭着往上趴了趴,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不客气地反手拍邵禹一下,示意他的按摩继续。
南弋闭着眼睛,姿态完全放松地享受着,慢悠悠地懒散道:“我知道了,那我出去以后,先谢谢他。然后再臭骂他一顿,谁让他多管闲事的,也不知道拦着,还帮你。来的过程中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下半辈子不得守寡,他赔得起吗?”
南弋语调拖得慵懒,理所当然似的,“守寡”这种促狭意味浓厚的玩笑字眼,让他用混不吝的态度讲出来,显得笃定中透着霸道的占有欲。
邵禹心尖最后一小捧波澜被南弋轻易击碎,纷纷扰扰落定。他压也压不住翘起的唇角,得了便宜还卖乖,忍着笑意骄矜地叱责,“胡说八道。”
两三天之后,邵禹带来的箱子经过重重检查被送了过来。之前形势紧张,他一个人带着药品被放了进来,随身的其他物件全部被扣押着。这一变化,释放出利好的讯号。
两个人蹲在病房的空地上,打开邵禹的箱子,一半是各种常备药品和替南弋带的里里外外换洗的衣服,另外一半有个小影碟机、碟片、书籍和桌游卡片,还放着两个小哑铃。
南弋一样一样拿出来,憋笑憋得肚子疼,“大哥,你是来度假的吗?”
邵禹白他一眼,“谁知道你这儿情况到底什么样,要待多久,不得做各种准备?”
充了一下午的电,两人晚上并排挤在床上看影碟。片子是南弋随手抽的一张,看了十几分钟,晦涩难懂。
他偏头问邵禹,“你喜欢这种风格?”
邵禹甩锅,“Oberon推荐的。”
南弋无力吐槽,“他多不靠谱你不知道?”
邵禹吃瘪,“总比我强吧?”
南弋愕然地盯着他看,等着解释。
邵禹磨磨唧唧,“我长这么大,看过的电影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十几岁之前,不懂什么是电影,之后一段时间生存艰难,哪来的闲情逸致。再之后,每天的24个小时恨不能掰成几瓣来用,何谈娱乐消遣。
邵禹的前三十年人生,几乎被这一句话定了基调。南弋心下了然,心疼地拍了他一巴掌,拍得邵禹龇牙咧嘴。
“你真是,没轻没重的。”小邵总别扭地抱怨。
南弋又去翻了翻,换了一张国内的文艺片,两人看得昏昏欲睡。屏幕里说,“在你的人生里,每个遇到的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或长或短……”
邵禹迷迷糊糊闭着眼,毛茸茸的脑袋砸在南弋肩头,“他说的不对。”
“嗯,不对。”南弋宠溺又无奈地瞅他。
“他们都是一段,我不是……”
南弋怀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是长长久久,一生一世,下辈子也得算上……”邵禹太困了,尾音傲娇却也黏糊得听不清楚。有些话,清醒状态下还真不好说出口。
南弋一向不信鬼神,不慕前世今生,他往下沉了沉肩膀,让邵禹倚得更得劲儿些,他低声哄道,“好,你说的算。”
三年后,南弋结束一天的课程,匆匆忙忙地从教室走出来,随着人流往食堂赶。
“南老师,你上次说的案例我在WHO的官网上找到了。”相熟的学生跟在他身后追问。
“是吗?”南弋耐心地搭话。
“那里边写得太笼统了,没有详细的数据,我想引用到论文里,您还有资料吗?”
南弋想了想,“好像在旧电脑里有备份,我回去给你找一下。”
“谢谢谢谢,南老师,你简直就是我们的救星啊,你……”
学生们的吵嚷被南弋的电话铃声打断,南弋掏出手机,按了接听键。
“嗯,刚下课。”他笑着说道。
“南老师被查岗了,我们不打扰了,88。”熊孩子一哄而散。
“怎么这么晚?”邵禹不乐意,“食堂晚饭都不剩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南弋摇头。
这两年,邵禹在第三世界国家的公关生意蒸蒸日上,高水准的安保和医疗团队供不应求,但同样也会面临人才困境。他干脆和国内高校合作委培,其他业务课程有保障,只是有经验的实践课的导师难找,南弋只好勉为其难自己顶上。高校校长抓到他块香饽饽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所以从最初不好意思推辞的讲座、交流开始,逐渐发展深入到代课、参与课题。导致他现在的时间一半用在国内,一半参与医援项目。而邵禹反而常驻亚非,俩人过上了异地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