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帝阁(91)
“过去我想要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赵珩低哑的声音响起,“裴大人只需记得,如今我时时刻刻想要的是什么,就可以了。”
那只扰人心乱的手带着灼热探上了他的小腿,极轻浮地尝了一口玉脂般的肤质,勾了脚底微微一挠,带了酥痒后又退了回去。
天地大雪微茫,落得枯枝上不过几许,不知可蹭得一点薄热,不然如何在枝间摧折?
作者有话说:
珩珩:我就直说了,我要睡你!
裴裴:靠!这么直球怎么接?难道直接请徒弟上位吗!!
第73章 宫宴变
赵珩终于见到了那位传闻中身子孱弱,却能以无双智计力压南部,统领安南之军的安南王赵惊鹤。
她一身男子装束,玉冠束发,面色苍白,眉目精致,若是敷上些脂粉着实是一个弱柳扶风的小娇娘,可眼中的坚毅又给她平添了几分女儿家没有的英气,活脱脱像是一个皇室中养出的一个孱弱公子。明明是玉做的一个人,傲气和脆弱两个矛盾点在她的身上奇异地统一,引得裴朔雪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赵惊鹤坐在赵焕的下首,看着走进来行礼的赵珩和裴朔雪,目光微顿,笑道:“这便是陛下新认回来的瑞王殿下?瞧着真是气宇轩昂。”
赵珩被认回已经三年多了,可和赵惊鹤见面却是第一次,她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赵珩朝他微微一颔首:“安南王。”
赵惊鹤目光落在裴朔雪的身上,眼中带了些笑意,他和裴朔雪在赵璜南下巡视的时候见过,如今半年不到,实在算不上陌生:“太子一切安好?裴大人一切安好?”
“多谢安南王挂念,太子殿下一切都好。”裴朔雪站起来回礼道。
粗粗见了一面,几人寒暄一番,裴朔雪环顾四周,才相信赵珩所说并非虚言,这确实只是一个平常家宴,除却赵焕、赵珩、赵惊鹤这三个赵家人之外,前朝的便是他、章淼和瞿逢川,后宫来的便是皇后与岑贵妃两人。
约莫十几个人在听雪亭中也不甚拥挤,正错落着坐着,由宫女上着各式菜肴,看着热气腾腾的锅子端了上来,裴朔雪稍稍驱了些身上的寒意。
赵焕动了筷子,剩下的人也依次敬了酒,余下的便是不生疏也不热络的闲聊,前朝的聊一聊哪位大人无伤大雅的笑谈,随意拣两件赵焕不痛不痒的过去功绩夸一夸,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裴朔雪没有这个心思加入,只是不咸不淡地应和两声。他行走人间虽是为了稳固黎国江山,可除了第一代帝王是他选出来的,之后的这两位都不是他亲自辅助的,他只是用神谕选了两位贤臣,便由得他们选了后两代帝王出来,直到算出这代帝王继位黎国将有乱象,裴朔雪才舍得从山中走下来,搅一搅这红尘的风浪。
算着离创立黎国已近百年,过往那些家族留存也十不存二,裴朔雪自是不知道赵焕这个“小辈”的什么丰功伟绩,只好自顾自地盯着桌前的冒泡的锅子瞧。
氤氲的热气扑了他满脸,裴朔雪微微皱了眉头,盛了小半碗汤却没喝,只是捧着捂手。
前头几个人都聊得热火朝天,裴朔雪闷着头捡着桌上的一小盘花生米戳,正戳得欢快,眼前略过一片阴影,一个脸熟的小太监笑呵呵低下头,手上捧着新的锅子,身后的人端起裴朔雪面前那锅,换了一下,解释道:“裴大人的锅子凉了,老奴替大人换一个。”
锅子刚上不久,哪里就凉了?裴朔雪够着头瞧了一眼新换的锅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裴朔雪嫌弃羊肉有膻味,虽说冬日取暖向来都是用羊肉锅子,可他却是一筷子都不肯动的,因此才只盛了些汤暖手,小太监新换上的锅子是牛肉锅,裴朔雪喜欢得紧,他当即就朝赵珩看了过去,
赵珩正微微笑着和赵惊鹤说着什么,并没有看裴朔雪的方向一眼,裴朔雪却知道这一定是他命人换的,在座的人中也只有他记得自己的喜好。
裴朔雪目光幽深,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默默翻涌,赵珩这般强势侵入的人裴朔雪从未见过,以前是忍冬的时候,他无声无息地以一种绝对温柔的姿态侵入自己的日常生活,如今是赵珩的时候,他又堂而皇之地在明面上显现出他的能将自己控制在掌中的威势。
收回目光,裴朔雪舀了一碗牛肉汤,捧着缓缓地喝了起来。
热汤熨了肠胃,裴朔雪舒服地眯了眼,等喝完半碗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赵焕他们说话的声音停了,他抬起头,只见赵焕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珩,意有所指道:“朕倒是忘了,裴卿受不了羊肉汤的味,去岁冬至的时候,璜儿还特意嘱托过膳房。”
赵珩低下头抿了一口酒,看不出什么神色。
赵惊鹤反而来了兴致,问道:“太子殿下真是尊师重道,只是可惜今日未曾见到太子殿下,听说太子殿下去金台寺祈福了?”
“是,临近年下,太子殿下去给陛下和皇后娘娘祈福,同时也给黎国山河求得来年风调雨顺。”裴朔雪回道。
赵惊鹤点点头,忽地又转向瞿逢川,笑道:“听说瞿家女眷也去了金台寺祈福,瞿小侯爷怎么没去?”
瞿逢川闻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可碍于赵焕还在场,只好冷冷回道:“陛下之情,却之不恭。府中已有武将陪伴女眷同去,多谢安南王关心。”
“本王只是听说瞿家好事将近,闲来说上一嘴。平都如今谁人不知瞿家的风水实在是好,养得儿女个个水灵,引得二龙争抢,让本王都看着眼热心动,也想一亲瞿家风水。”赵惊鹤瞧着文弱,说起话来也是柔声细语,可话中的夹枪带棒不减分毫,她顿了一下,又转过去对赵焕浅浅一笑:“只是不知陛下可愿遂了本王的心愿,让本王能得抱王夫回岭南,安居一生?”
瞿逢川的脸猛地变得铁青,他轻薄的唇抿出轻蔑的弧度,目光锐利如刀,射向赵惊鹤,赵惊鹤不闪不避,温柔地回视着他。
无声的硝烟弥漫在他们二人之间,在座的所有人都想起三年前科举前夕,赵焕想要在三甲之人中选出靖玳公主驸马和安南王王夫之时,赵惊鹤说要求娶瞿逢川为王夫之话,彼时众人都觉得这是赵惊鹤婉拒赵焕的一句戏言,如今旧事重提,谁都免不了去掂量掂量安南王此话的真实性。
就连赵焕都沉默良久,最后缓缓道:“安南王果然想好了,这便是安南王毕生所求吗?”
谁也没有想到赵焕居然会在瞿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松口,此时假使赵焕赐婚,瞿逢川侯爵之位不仅名存实亡,赵焕苦心造诣经营多年的瞿家势力也将从此倾覆。
瞿逢川微微挺直了腰,目光微闪,按在椅子上的手攥紧。
一场轻松的家宴顿时变得波涛汹涌起来。
赵惊鹤凝眸一瞬,忽地笑了:“臣不过是玩笑。瞿小侯爷天资过人,怎能囿于安南之地,岂不是浪费?”
赵焕松了一口气,眉目舒展开,乐呵呵地转过话头:“安南王想要什么样的王夫,放眼在黎国挑选便是,朕为你做主。”
“是吗?”赵惊鹤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意有所指地转头看向裴朔雪,而后在目光触及他十几秒的时候,赵珩微微侧身,无声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赵惊鹤没有再纠缠,收回了目光,一场家宴随着她的松口落下帷幕,可家宴之后,众人却心思各异。
今日赵惊鹤在赵焕心中的分量实在是令裴朔雪心惊,以至于他在回去的马车上,就算和赵珩同车都没有什么心思去避讳他。
他听说过赵惊鹤有赵家的部分血脉,好似还对皇室有恩,可平都最不缺的就是跟随赵家打天下的恩人,赵惊鹤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怎么能在赵焕面前有这么大的面子,好似无论她做什么,赵焕都只能笑着答应一般。
赵惊鹤久居南地,对赵璜没有大的影响,裴朔雪对她的身世并没有仔细打听,如今看来,倒真是有必要好好地去探听一番她和黎国皇室之间的纠葛。
赵珩也心事重重,一路上没有说什么话,直到裴府把裴朔雪放下,他都没有任何逾矩举动,就好似去皇宫的那个人和回来的人不是同一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