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帝阁(161)
心中忽地生起惶恐的情绪,裴朔雪还没来得及看看周遭的场景,下意识地就先衔住要走的人的衣摆,发出了细微的“啾啾”声。
啾啾声?
裴朔雪怔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发出地声响很是耳熟,下一秒,让他更为耳熟的声音响起。
那不耐烦却还要耐起性子讲道理的语调,裴朔雪熟悉得不行。
“虽说雏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做自己的母亲,虽然我正好是你第一次睁眼看到的人,但是我不是你的母亲,以后我出去的时候,不要乱跑出去找我,听到了没有?嗯?”
裴朔雪怔怔地看着随着半蹲下来放大的面孔——是自己。
“嘭——”
脑袋被轻轻敲打了一下,“我知道你能听懂,点头或者啾一声?”
裴朔雪反应过来,他居然成了小凤凰的视角,这是他们当年在中洲住下的记忆。
小雏鸟极为黏人,无论裴朔雪是出去还是在洞府中,小雏鸟都会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稍稍有一点离开他的视线,它便焦虑得不行,这是他第一次瞒着小雏鸟跑出去的时候,小雏鸟偷偷跟着跑了出来,险些在雪地里冻死,好在裴朔雪及时发现把他又救了回来。
“听到没有,小毛啾?”裴朔雪见他走神,给他擦湿毛的力道加大了些,“凤啾啾?听到没有,不准出去乱跑,像你这样飞起来都费劲的小毛啾会被野兽吃掉的,野兽知道是什么样子吗?就是这样的……”
裴朔雪变回了原神,凶狠地抖了抖身上的毛,朝着小凤凰龇牙咧嘴,可小凤凰眼睛却亮了,扑棱着翅膀勉强一跃,想跳到裴朔雪的身上去,可惜翅膀太软,身体又太小,仅仅起了个步就要往下摔。
一只雪白的尾巴临空探了出来,小雏鸟身子一颠一落,落在了蓬松绵软的毛上。
随着这一次的颠落,裴朔雪也终于在这段记忆中恢复了第三方的视角——他看见小雏鸟一头栽进了裴朔雪蓬松的羽毛中,就像在外面一头栽进雪地里一样。
裴朔雪不耐烦地卷起小雏鸟的身子把他拔了出来,嫌弃地用尾巴尖替他擦着脸上的水渍,整个尾巴却像是怕他受冻一般,把他围在中间。
裴朔雪试图和他讲道理,“雪落之后的红渠果最好吃,本来我可以趁着夜落前摘回来的,你这么一闹,我今日的精力都用来去找你了,怎么办,今晚没有烤果子吃了。”
小雏鸟在他的擦拭下,身上的绒毛渐渐烘干,细软的嫩黄色覆在他小小的身上,像是早春的芽,透露着无限的生机和生机带来的脆弱性。
裴朔雪卷起小雏鸟,轻轻放在眼前打量,小声嘟囔道:“你这么小,怎么才能养大?”
小雏鸟只是眷恋地蹭蹭他的胸。前的毛,又把脑袋栽了进去,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靠着裴朔雪,小雏鸟很快就睡着了。
裴朔雪慢慢变回人形,轻轻抚摸着小雏鸟的绒毛,小雏鸟舒服地翻了一个肚皮,嫩黄的喙搭在裴朔雪的手指上蹭了蹭,眼皮一动不动的,看来是在雪地里累着了,在安全的环境下不一会就睡着了。
裴朔雪轻轻把他放在了毛毯上裹了起来,朝着倚靠在岩壁旁的两把神刀使了个眼色,两把最可能发出声响的刀轻手轻脚地飞了出去,裴朔雪紧跟着出了洞府,这次他记住在洞口处设了个结界,又回头看了一眼小雏鸟,确认他没醒,最后消失在洞口。
红渠果子喜阳喜雪,每日正午是最成熟的时候,到了夜间就会慢慢枯萎,为了能在日落前采到果子,裴朔雪加快了步子,简直是追着太阳在跑,才采来一兜果子。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裴朔雪带着两把刀尖上都戳满果子的神刀往回赶,到了洞府前刚打开结界,小雏鸟迎面就扑了上去,简直是整个砸到了裴朔雪的脸上。
裴朔雪采到了果子,心情好了些,也能软和些哄他,哄了许久小雏鸟才肯从裴朔雪的脸上下来,裴朔雪揶揄他:“你一个人在洞府不也可以吗?”
回应他的是嘶哑叫声和瞪得圆圆的一双眼睛,就连小雏鸟脑袋上竖起的两根呆毛都可怜巴巴地耷拉了下来,就像他整只鸟一样没有半点精神气。
裴朔雪一手抱着小雏鸟,一手给他烤果子吃,小雏鸟一只爪子死死地扒拉着裴朔雪的衣袖,另一只爪子护着烤好的果子,一边流泪一边啃。
裴朔雪觉得好玩,放下烤果子的树枝给他擦眼泪,笑他道:“怎么这么爱哭,你是不是想把整个洞府都哭淹过去?看来不能叫你凤啾啾了,要叫哭啾啾?”
虽说神族没有子嗣一定要冠以父母之名的说法,裴朔雪总觉得这只小雏鸟是凤帝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总该带些凤帝的痕迹,于是有时叫他小毛啾,有时叫他凤啾啾。
小雏鸟闻言眼泪落得更急了,更大了,“啪嗒啪嗒”地一个劲儿地往裴朔雪的掌心里掉,不一会就把他的手心都打湿了。
“别哭了。下次,我下次带你出去,好不好?”裴朔雪一边哄着,一边摸着他脑袋上耷拉下去地两根毛,小雏鸟气鼓鼓地不断扭头,就是不给他摸。
“等你长大了,能飞了,总会要飞走的。”裴朔雪苦口婆心地试图让他明白,自己绝不可能永远和他待在一起,他必须学会一个人待着,“而且你也看到我的本相了,我本相可是兽,兽最喜欢吃小鸟了,一口一个,尤其喜欢吃烤熟的小鸟,卡蹦脆!我现在不吃你,只是觉得你太小了,不够我一口……唉,别别别……”
裴朔雪逗弄他的话还没说完,小雏鸟居然气性颇大地要往要去眼前的火堆里钻,饶是裴朔雪抓回来得快,还是烧到了一点毛。
裴朔雪火了,“啪”地一下拍了他的小翅膀,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听不懂好赖话啊,我逗你玩呢。”
小雏鸟一个劲儿在他掌心里扑棱着,瞧着还大有想要往火堆里跳的想法,裴朔雪终是对这只还只会啾啾叫的小鸟拜了下风,无奈道:“不吃不吃!我不吃!你乖乖待着,好不好?谁敢吃你啊。”
裴朔雪诽腹道:要是把你给吃了,凤帝岂不是在梦里都要骂死我。
正如裴朔雪不知道小雏鸟担心不是被吃而是怕他不要自己,当时的裴朔雪也看不见小雏鸟一个人在洞府时以为被丢下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听不见他的声音在一个多时辰的叫喊中变得嘶哑。
就算是能听见,他也听不懂小雏鸟焦急的叫唤是在说什么,可作为旁观者的裴朔雪却看到了一切,也听懂了一切。
他听见小雏鸟不安地叫唤,说:“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一个……”
他也听见在无数个深夜中,小雏鸟看着倚靠在岩壁边上的两把神刀,眼中是藏不住的羡慕,心中不停地有一个念头,“如果我是你的一把刀就好了……如果我是你的一把刀就好了……”
如果我只是你的一把刀,就可以随时随地地跟在你的身边不用担心被扔下,也不用担心什么长大了就要各奔东西。
他看着那两把名为“忍冬”和“悯春”的神刀,默默地向上天祈求——如果有来世,我是忍冬或者悯春,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凤啾啾:你信不信我气起来把自己烤熟!
第134章 昔年果
闹过一场后,裴朔雪也不敢再轻易把凤啾啾丢在洞府中,好在小雏鸟长得很快,蔽身的不再是一层薄薄的绒毛,开始长金色的小羽毛,裴朔雪没事就扒拉着他稀疏的羽毛数着数儿玩,等他身上的羽毛褪。去青涩的痕迹,裴朔雪也数不过来的时候,小雏鸟该学飞了。
裴朔雪本想在中洲抓个有灵性的小鸟来教凤啾啾飞,可是他总是嫌弃那些鸟飞得不好看,换着鸟教了十几日,反而把凤啾啾教糊涂了,连最基础的张着翅膀扑腾都不太会了。
裴朔雪无法,只好亲自教他从头学起,只是这次教凤啾啾飞的是他的两把神刀,裴朔雪就坐在一旁看着,神刀与他心意相连,他想着凤帝仅有的几次本相场景,命两把神刀教着,自己再在旁随时指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