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帝阁(173)
狮子抖动着身上的长毛,向天发出凄厉的一声叫喊,而后猛地朝着卷在半空的巨蛇扑过去,在他身后三斤被一个青色的罩子裹住,在玄帝视觉的死角飞速地往后退去,与此同时,狮子狠狠地抓住巨蛇滑溜溜的蛇鳞,一口咬在了他的蛇身上,獠牙嵌入巨蛇的身体注入毒素,巨蛇登时扭动起来,凭空长出另外几条尾巴,死死地缠住了狮子的身体收紧,没过一会,狮子的眼白翻动,四肢无力地蹬了几下,雄壮的身子被勒承一股,窒息的痛伴随着肺部的灼烧一齐袭来,狮子扭动着头颅,奋力往三斤的方向看去——地平线上已经没有他的踪迹,三斤终于被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不!”狮子忽地圆目怒睁,自喉咙眼中爆发出凄厉又嘶哑的吼叫声,原本消失在地平线的三斤被一只巨大的蛇尾卷了回来,蛇尾撕开青色的罩子,轻而易举地将那团灰色的小兽抓了出来,扼住他的喉咙收紧,小兽呜呜叫了两声,双目登时充血,无力地看着妖王的方向。
妖王一时只觉心火煎熬,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竟然从玄帝紧紧的绞杀之中挣脱出一只爪子来,他举爪伸向自己的胸膛——这是一个自裁的动作,他要爆丹,即便不能与玄帝同归于尽,也能炸掉束缚着三斤的蛇尾。
忽地,一道白光乘光而来,妖王只听得玄帝发出一声怒吼,定睛一看,一把泛着蓝光的短刀插在禁锢着三斤的蛇尾上,蛇尾吃痛松开了三斤,三斤被等在下面的长刀接住,飞回了主人身边。
裴朔雪一袭青衣立在当空,身旁站着凤珩,两人并排站在玄帝的面前。
玄帝像是突然对妖王失去了兴趣一般,蛇尾一松,妖王坠。落在地上,被蛇尾长久地缠着,他的四肢已经不能动弹,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三斤从一旁跑了过来,眼泪汪汪地钻进妖王的怀中,焦急地摇着尾巴在他的四肢上转圈,似是在查看他的伤口。
玄帝没有心思看这父子情深的戏码,他的目光落在了凤珩和裴朔雪身上,良久变回了人形,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你们终于来了。”
“吾儿。”玄帝头一次这么称呼他,短短的两个字却像是蕴含着别样的情绪一般,他指着身后的祭台,问凤珩,“熟悉吗?你曾经待过上万年的地方,我做了些改动,这次只要你进去,就再也跑不掉了。”
凤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祭台,轻笑了一声——怎么能不熟悉呢?那祭祀阵法上的每一笔符篆,每一个符号,凤珩都曾在暗无天日的囚禁中看过无数遍,玄帝甚至将原本的祭台整个搬了过来,曾经祭台青玉的本色早就被凤珩的鲜血浸染,此刻还带着斑斑血迹,与青石的底色形成诡异的纹路,看在眼中像是不甘的魂灵在叫喊,只一眼便让人浑身不自在。
裴朔雪皱了眉,上前一步,准备把凤珩揽在身后,替他遮住这残忍的过去,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凤珩便拉住了他,顺着他的手臂向下握住了他的手,在玄帝的面前坚定地与他十指相扣,而后在裴朔雪错愕的目光中抬起裴朔雪的手,轻轻吻了吻他的手指关节。
“你同凤帝曾经也是这样的吗?父亲?”就如同玄帝对他的称呼一般,凤珩也第一次这么称呼他,没有半点父子间的情分,只是一种挑衅般的嘲讽,当着玄帝的面前去掀开他父亲的疤痕,“只是凤帝应当不会像子渊这般柔顺,他挣扎了吗?父亲,在你握住他手的时候。”
脑海中飞快地闪回着那个人的冷峻的面容,在他强行按住床上人的手腕时,凤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冷眼看着他一个人沉浮,在最后情事了结后,揉了揉手腕,利落地给了他一巴掌。
即便是如此狼狈的过去,玄帝想起来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上扬,眼中甚至还带着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裴朔雪很久没有在玄帝眼中看到的光亮。
很快,玄帝收敛了笑意,眼中重新恢复了冰雪一般的冷硬,冷笑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是我的孩子,身上流淌着我的血,却看上了这么一个废物,真是没用。但没事,很快你们两个就会分开。”
凤珩没有理睬他的挑衅,只是默默地将裴朔雪往后推了一步,而后飞身迎了上去。
巨大的黑色羽翼自他的身后张开,遮蔽了天空,他飞跃在玄帝之上,带着流光而下,玄帝双手捏诀,也迎了上去,两人顿时在半空中迸发出剧烈的火光,裴朔雪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看见一团烈火和一道紫电相互碰撞缠绕着。
约莫一炷香后,两道光分离开,定格在半空——凤珩和玄帝在争斗中变回了本相,巨大的羽翼闪断了玄帝的一条尾巴,而凤珩的另一只翅膀也被玄帝的毒牙贯穿,两人顿在半空没有人轻举妄动,这对父子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却在都想致对方于死地的生死之间。
裴朔雪低声骂了一句,凝聚出一根灵箭拉弓射箭,箭头呼啸而去,却被他们二人坚硬的外罩挡在外头,金色的箭羽折断落下,化为流星一般的粉末。
裴朔雪低吼一声,变回了本相,梁渠迎风而长,在长到两人高的时候他便直接冲了过去,撞开了玄帝和凤珩的外罩,天边的雷云飞快地聚集,落在凤珩的头上,裴朔雪金眸变为紫色,冲过去将凤珩顶到一旁,原本直线落下的雷电在遇到裴朔雪的瞬间扭曲着落下,瞬间在地上砸出一个半人高的巨坑。
尘土碎石飞扬中裴朔雪朝着玄帝扑过去,咬住了蛇的七寸,凤珩紧跟其后用巨大的翅膀压住了玄帝的蛇尾,三人缠绕在一起重重落在地上,滚落在巨石坑中依旧不肯松手。
裴朔雪知道打到最后几乎都是以本相相搏,可他没有想到玄帝会这么快地现出所有本相压制凤珩,虽然能感受到他们已经跟着玄帝的战斗节奏走,可他只能变成本相跟着扑上去制住玄帝。
巨大的蛇尾在地上扑腾着,凤珩一面的断翅被他反抗得羽毛直落,坚硬的鳞片卡在裴朔雪的嘴中,在凤珩看不见的地方,玄帝七寸处生出一排倒刺,正卡在裴朔雪的牙齿间,裴朔雪一直没能触到他最柔软致命的地方。
雷云凝聚在半空叫嚣,一道又一道地落在地上,沿着巨坑的边缘打出一条又一条的亮闪,带动着一旁的砂石都变了颜色。
在雷声之中,玄帝挣脱了裴朔雪的控制,倒刺无情地划在裴朔雪的嘴边,豁出一个手指粗的口子,裴朔雪死死咬住牙没敢开口,他生怕自己的痛呼声让凤珩分心,可玄帝的七寸自由之后,玄帝整个人便不再拘泥于防守,蛇尾兜住凤珩的翅膀把他整个地抬了起来,往祭台方向甩过去。
凤珩一边的翅膀断了一半,在半空中根本不能保持平衡,踉跄着飞了几下之后又被玄帝像捉小鸡一般甩了一尾巴,直直朝着祭台而去。
裴朔雪飞速往祭台方向跑去,整个兽飞奔着扑在了祭台之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凤珩掉下来的轨迹,然后拼尽全力将凤珩推了出去,在裴朔雪落在祭台上的瞬间,祭台四周的锁神链登时飞出来绑住了裴朔雪的四肢,无形地隔绝他经脉中灵力的流动,裴朔雪立时维持不了本相,变了回去。
他气喘吁吁地跪坐在祭台上,看着被扑开的凤珩躲过了玄帝的几次攻击后,不顾身上的伤跌跌撞撞地朝他奔过来。
裴朔雪抬起头,凤珩正好能看见他凌乱的头发和脸上的血痕,那道血痕从裴朔雪的嘴角划到了眼角,玄帝的倒刺只差一点就能划伤他的眼睛,看到裴朔雪横贯了半边脸的伤痕,凤珩眼睛登时变得血红,额间的堕妖印忽明忽暗,周身也渐渐弥漫出黑气。
“不要!凤珩不要!”裴朔雪嘶吼着,看着凤珩隐隐现出魔相,他拼命挣扎着,手腕上的铁链朔朔作响,将他的四肢越勒越紧,裴朔雪忽觉四肢一痛,捆神链竟然生出了荆棘,刺破了他的皮肤,像是不满足的血蛭一般,汲取起他的血液来,源源不断的鲜血顺着铁链往祭台中央流去,裴朔雪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的流动中他的身子越变越冷。
凤珩眼中已是一片血红,他已经在入魔的边缘,可却因为裴朔雪的“不要”硬生生地忍着,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和怨气,他一次又一次地往裴朔雪所在祭台冲过去,又一次又一次地被玄帝拖了回去摔在地上,就像是捉弄一般,玄帝总是在他要触到祭台边缘的时候将他拖回去,又在凤珩暴怒的眼神中与他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