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帝阁(152)
席潮生的眸子挣扎着想要变回本色,瞳光忽明忽暗,他单膝跪在地上,痛苦地抓着地面,青筋暴起的手指扣在地板上,恨不得将其抓碎。
不多时,席潮生额上满是汗珠,而那三缕魔气也终于被他逼出了体内。
像是窒息之人忽地被人从水中捞出,席潮生猛地吸了一口气,眸色又恢复如初,他冷冷地看着魔尊,嘲讽道:“你……上不了我的身。”
魔君不怒反笑,“他之前说,本座还不相信,果然,你确实是我最好的容器。”
他撇下还趴在地上的青鸾,目露渴望和欣赏朝着席潮生走过去,随着他一步步地逼近,空气似乎都胶着了,席潮生惊觉自己的双脚居然像是固在了地上,没有分毫能够移动的可能。
“本座知道你能力的上限,可你却不知道我的,一直以来,本座只是不想伤了你这个器皿罢了。”魔尊自黑雾中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席潮生的脸,席潮生厌恶地撇开头,却能感受到那只手像是蛇一般,冰凉地在自己的面颊上抚触,像是在摸一件合心意的上好瓷器。
“本座对你,算是忍耐了,你为何要背叛本座?你以为叫来裴子渊,他就能帮你解决掉本座吗?”魔君咬牙道:“你以为本座是怎么能从深海中出来的,当年凤帝和昆仑山联合封印本座,本座才险败被封,就因为你这个小小的器皿感应,本座便能从中出来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魔君冷哼一声道:“泱泱天下,神绝五洲,真正能左右任何人生死的只有那个疯子,你想用裴子渊来阻拦我们的计划,实在是太想当然了。”
“当然,本座还要多谢青鸾尊者,替本座养出个这么个又傻又合心意的器皿来。”魔君似是感受到了身后的危险,回头的瞬间变手掌为爪,扼住了来人的咽喉。
不知什么时候,青鸾竟然挣脱了魔君设下的禁术,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魔君的背后,可惜还是被他发现了。
青鸾的脸顿时浮现出窒息的红色,魔君垂下眸子,以一种看蝼蚁的目光看着他,嘲笑道:“当年西王母座下的圣子之首,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自毁道心,弱成这个样子……”
青鸾面色几变,几乎要在他手心中晕倒,席潮生见状眸色一凛,忽地爆发出强大的剑气,凌冽的剑气瞬间斩断了魔君钳制住青鸾的一只手臂,青鸾掉在了地上,捂着脖子吃力地抬起头看见魔君不可思议的眼神转向席潮生。
青鸾吐出一口鲜血,还没来得及缓一下,魔君被砍掉的那只手又重新长了出来。
暴涨的魔气让天地失色,万千雷霆当空炸响,昭示着魔君地愤怒,青鸾临空浮了起来,魔气顺着他的方向扑过去,很快就把他淹没在重重黑气之中,席潮生只能看见在浓重的魔气中有鲜血一点一点地滴落下来,在地上慢慢汇聚成一小滩。
“放了他。”席潮生像是认输一般,收起了所有的剑意,把自己整个人最致命的弱点全数暴露在魔君的眼前,“你要的,不过是这副躯壳,我给你。”
魔君顿了一下,似是为了试探席潮生,放出一缕魔气钻进席潮生的心窍中,席潮生果然没有抵抗,魔气很快地侵蚀了他的心脏,在鲜红的表面上蒙上一层细纹一般的蛛丝。
心脏很快被包围,席潮生感受到自心脏里慢慢地有什么东西遮蔽了心跳,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和不适,魔气的侵袭在短短的时间内摄取了席潮生身体的控制权,轻车熟路地沿着他的心脏流向肺腑,最后蔓延到他的全身。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遥远的记忆中慢慢苏醒,席潮生不适地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这层雾越来越浓,很快就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见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青鸾的闷哼声——似乎是青鸾被魔君扔到了地上。
魔君往前走了两步,手掌中源源不断的魔气涌出,环绕着席潮生,像是一个茧一般扒着席潮生的全身上下,很快,席潮生便蔫着身子,头也垂在了一边,变成了一具合格的、没有思想的器皿。
魔君满意地扬起嘴角,抬起席潮生的下巴,看着他空洞无神的瞳孔,撕开他胸。前的布料,露出被蛛丝爬满的皮肤,以手指为尺,丈量到席潮生心脏的正中央,尖锐的魔爪划破席潮生的皮肤,刺了进去。
利爪入肉的声音清晰可见,滚烫的血喷溅在魔君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血腥味让魔君愈发兴奋,他触到了那颗跳动的心脏,忍不住更加往里伸手想要将其控在掌中。
跳动的心脏就在他的手掌上,魔君却像是被人定住了身子一般,再不能往前动作分毫——横里伸出一只青筋布满的手,发着抖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气势握住了魔君想要往里探的手腕,在他的手触到魔君手腕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响声,魔君的手腕很快就被烫下一块皮来。
“你……”魔君惊异地发现他身体内的魔气像是被席潮生吸引了一般,正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体里送,原先缠绕在席潮生周围的黑气也慢慢下移,顺着两人的衣角相连处爬回了魔君的身上,自他的脚下开始重新织造一个困住他的黑色茧子,而输送到席潮生身上的魔气在进入他体内之中转化成白雾重新从席潮生胸。前的伤口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像蚕丝一般绕着席潮生的身体。
一黑一白,失去和掠夺,两个茧子在飞快地各自形成着。
这是比魔君方才夺身子还要快的速度,魔君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在消解,他成了供养席潮生的养料,面具从脸上掉下来,露出一张即使苍老干瘪但是仍然能看清和席潮生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来。
“你竟然是……”魔君最后的话还没能说完便变成了一张人皮,彻底被困在棉絮一般质感的黑色茧子里。
魔君的气息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席潮生感觉到自胸腔散发出的灼热像是一团活火,慢慢地游走了全身,当他感受到内里一阵强大而磅礴的精纯之气时,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青鸾?”透着厚重的白色茧子,席潮生以为自己眼睛还没恢复,只敢颤着声音去喊他挂念着的那个人。
他不清楚方才魔君把青鸾伤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青鸾此刻是否还有意识。
“青鸾……”没有得到回应,席潮生急了,又唤了一声。
寂静之中,他听见了悉悉索索,似是草木生长才会发出的极轻的摩挲声响,一道剧烈的金光闪过,而后蔓延到整个眼眶,像是金色被平铺到外头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
“是你吗?青鸾。”席潮生小心翼翼地问道:“魔君他……死了,对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席潮生心中忽地涌出一种极为异样和排斥的情绪来。
“没有。”他听见一个声音像是梵音一般回荡,那是青鸾声音的底色,却要比他往常的声线多了些庄重威严的音色,叫席潮生不敢确定说话的人是不是青鸾。
席潮生涌出强烈地想要见到青鸾的冲动,而他心念一动,周遭束缚住他的茧子居然就此脱落,一把剑自外破开白茧,席潮生就着露出金光的缝隙扒开,立刻被扑面而来的威压逼得闭上了眼睛,待他走出白茧,再次尝试着睁开眼,他已经辨别不出身处何处、辨别不出白天黑夜。
像是重新到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刺眼的金光从四面八方威慑过来,席潮生努力睁大眼睛看向地上——青鸾不在地上。
他再抬起头迎上刺眼的金光,血色默默在他眼中流淌,覆在他的瞳孔上,减轻了外界的强压。
就在席潮生斜上方的地方,一对巨大的青色羽翼大张着,金色的流光顺着青鸾羽翼的舒张隐隐流动,他的额间显出一朵旋转着的镂空莲花,一只金眸正垂着睥睨着地上的人,另一只蓝色的瞳孔静静地平视着前方。
“别来无恙,魔尊。”青鸾女相温柔,眸中透露出的倨傲神情却像是昆仑山上久久不化的冰雪,圣洁和矜贵同时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你说什么?”席潮生蒙了,他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离青鸾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