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帝阁(137)
裴朔雪探查过凤珩体内的灵力,他虽受魂体有损影响灵力紊乱,可灵气磅礴,瞧着不像是连这区区疤痕都不能消除的人,可他却一直留在身上,想必当初受伤对他的打击不小。
裴朔雪轻轻地把手放在凤珩一道自上而下的纵道伤痕上,沿着痕迹划到他的亵裤边上,却蓦然停住了——裴朔雪手中一轻,凤珩拿走了他手上的解药……
裴朔雪一惊,猛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被完全笼罩在凤珩的影子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凤珩挣脱了束缚的腰封,此刻已经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裴朔雪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他瞥一眼凤珩手中的解药瓶,算计着自己去抢能有几分把握,可凤珩腿部与自己相贴肌肤的灼热却无声地提醒着他,现在妄动,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凤珩的耐力简直是令人惊叹,都已经在箭上弦上的时候,他还能静静地就这么用火一般的目光看着裴朔雪,既没有动手拉过裴朔雪,也没有去倒解药瓶里的药。
裴朔雪不知道凤珩心中是怎么想的,可无论凤珩做何种选择,他放任凤珩在一旁难受着,自己拿了解药在和冥王聊得忘我,不管怎么样都会被凤珩教训一顿。
裴朔雪抿了抿唇,试探着从凤珩的腿上动弹了一下,凤珩猛地伸手抓住了裴朔雪的手腕。
他用的力不小,裴朔雪退开的一步很快被这把力拉得还了回去,裴朔雪心“咯噔”一下,心想今天这遭定是逃不了了,便一咬牙一狠心,主动迎了上去,想着看着自己卖乖的样子,至少凤珩不会把他往死里折腾吧。
裴朔雪闭上眼睛,献祭一般去寻凤珩的唇,到了记忆中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触到,他以为自己错了位置壮着胆子睁开眼睛一瞧,竟然是凤珩歪了脑袋避开了裴朔雪的接触,凤珩的唇就在他斜上方两寸的地方,堪堪地避开了裴朔雪的主动。
裴朔雪怔了一下,眼中漫开一丝不可置信来。
他像是不服输一般,这次伸出手勾着凤珩的脖子,禁锢住他的位置,而后睁着眼睛又迎了上去。
这次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直到呼吸可闻的时候,凤珩又扭过头避开了这个吻。
若不是触到凤珩的皮肤都是火热的,裴朔雪几乎要以为玉春散根本没有对凤珩起作用了。
凤珩垂了眸子描摹了一遍裴朔雪面容,眼中氤氲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他冷淡地扒开裴朔雪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而后自解药瓶里倒出四颗药来,仰头想要吞下,却被裴朔雪一把抢了过去。
凤珩忍耐到了极点,他额间的青筋早就爆了出来,眼前也似是被水雾蒙着一般,连裴朔雪的面容都看不太真切,只能感受到裴朔雪与自己向触的地方是那样的温凉,像是一捧夏日里的井水,引诱着他去掬一捧吞下去,解一解腹中的燥热。
可心中一直绷着的一根弦死死地让他守住底线,即便他今日烧死在这里,也绝不越池一步。
“拿来!”凤珩没了耐心,连话中都是难以浇灭的燥气。
裴朔雪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嫌弃过,好似连碰他一下都令人难以接受,他想起赵珩在人间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步伐,想起他痛苦得似泣血般的字字逼问,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一些赵珩当年求而不得的苦楚。
裴朔雪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他扔了解药瓶,解药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裴朔雪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上的仅剩下来的四颗药,而后摊开两个手掌,展现在凤珩的面前。
“我和解药,选一个。”
几乎没有半分犹疑,凤珩伸手攥住了裴朔雪拿着解药的那只手,厉声道:“裴朔雪!给我!”
裴朔雪原本已经摊开给他拿解药的手在凤珩话音落下之后又猛地攥了回去,“你喊我什么?”
裴朔雪飞速地回忆了一番在神界与凤珩相遇之后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他记得自己从未在凤珩面前说过自己的名字——那是他在人间的化名,神界的人知道的没有几个,凤珩根本无从知晓,除非……
裴朔雪震惊地看着凤珩,嘴唇都有些发抖,“你其实一直都有人间的记忆,对吗?”
凤珩握住裴朔雪的手一僵,他没回话,只是沉默地掰开了裴朔雪的手,裴朔雪忽地一口咬在了凤珩的手肚子上,像是泄愤一样,逼得凤珩撤手之后,竟一口含。住了手掌中的四颗药。
凤珩目光一凛,在裴朔雪咽下之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手捏住他的脸颊,阻止他把药咽下去。
凤珩下手重,裴朔雪疼得连眼中都氤氲起了水光,可饶是如此,他依旧倔强地盯着凤珩,无声地诉说着反抗,即使他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依旧用舌头紧紧地压着那四颗药,清苦的药味在嘴中化开,裴朔雪一手隔空一点,躺在地上的药瓶瞬间四分五裂,瓶中的药尽数被他的灵气柔化殆尽。
不消片刻,就连裴朔雪口中的药都会彻底消失,届时,能解凤珩玉春散的便只有裴朔雪一个人。
只有他的那副身子。
凤珩眸色一暗,忽地迎上去咬住了裴朔雪唇,被他的手禁锢着,裴朔雪合不上嘴,只能任由凤珩口中灼热的气息席卷了他整个口腔,在翻涌搅动中,凤珩没有半点浪费时间,直直从裴朔雪舌根下卷出了那四颗才化了一点外衣的解药,便毫不留恋地退了出去,顺带着松了掐着裴朔雪的手。
呼吸不畅引来的头昏脑涨还未消解,裴朔雪刚获得自由便又固执地扑了上去,似是想学凤珩故技重施,重新把药给抢回去,凤珩一手推开裴朔雪,顺势整个身子压了上去,牢牢地把裴朔雪困在床板和自己的胸膛之间,阻止他再上前。
“赵珩!”裴朔雪死死地抓住凤珩的手掌,低吼道。
“我不是赵珩!”凤珩怒吼回之。
两声暴喝之后,屋中一时陷入寂静,只留下裴朔雪和凤珩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昭示着他们两个人都不平静。
“我是还有人间的记忆,可那又怎样?”凤珩保持着姿势没动,他嘲讽一笑:“我不是那个蠢得令人发指的赵珩,我有他的记忆,却没有他的情感,你在我眼中,也不过就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罢了,不然你以为我能容忍你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
“裴朔雪,你想在我这里听到什么呢?在知道我还留有人间记忆之后,想要听我像赵珩一样向你诉说矢志不渝的情意,还是说想要我像那个赵珩一般,如同一条被主人豢养的狗,乖巧地跟在你的后头,等着你垂怜回头看一眼便忙不迭得摇尾乞怜?”凤珩嗤笑一声,一字一句道:“你想要的那个人,想要补偿,想要回应的那个人,早死了,你想知道他在你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想知道他在自己临终前怎么想的吗?”
“让我看看他的记忆。”凤珩轻描淡写地像是在读取着一个陌生人的记忆,“他在想你,无论是你死的时候,还是他死的时候,无论是登上九五之尊还是在蜀州当一个孤儿的时候,他心里一直想的是你,只有你。你看,多蠢。为了摘一个水中的月亮,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真是傻子。”
凤珩冷漠的评价完赵珩的一生,似是他的一生就只能用如此匮乏又直接的一个“蠢”字去寥寥概括。
“可你就是他。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有没有人间的情感,他的一生都在你的过去里,你无法独立开。”裴朔雪冷静下来,在他知道了凤珩心中真实的想法之后,即便凤珩的冷硬和无情与人间的赵珩判若两人,而这样的变化在他们之间这层窗户纸捅破的瞬间也瞬间刺痛了裴朔雪的心,可也让他很快地从一个两眼一抓瞎的人重新获得了光明,他很快捕捉到凤珩口中的信息,迅速地理解了他口中的“利用”是指什么。
“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知道了我行走在这世间的作用。”裴朔雪用笃定而冷静的口吻诉说着这个已经在他心中成为既定的现实,“自始神之战之后,青骨兽消失殆尽,神再不能剥魂下界,你剥魂下界是为了求一条生路,一条如果能遇到我,和我连上因果,便能改变命数的生路,你并不满意你神命的轨迹,于是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赌上性命,在人间与我相识,最终和我连上了羁绊,顺利地得偿所愿,活着返回了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