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帝阁(100)
心中那点躁动又涌了上来,倪书容觉得被禁锢着有些难受,半抱住岑析,端着汤挪回床边。
岑析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稳,非要抱着些什么东西,倪书容不让他抱,他便抱着床头,乖巧地被倪书容喂着醒酒汤。
喂了两勺,岑析皱了眉头,小声道:“疼——”
“活该,谁让你喝那么多的。”倪书容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但还是把汤放到一边,伸手覆在他的小腹上揉着:“明知道自己胃受不住还喝,要让师父知道的,非要骂你。”
倪书容心中的燥郁混着气,说话也没客气:“对了,师兄向来不怕师父,自是不把师父的骂放在心上,整个元和山上就没有能管得住师兄的人,先前师父让师兄不要回平都,师兄非不同,白白地去北地吃了两年苦,如今又……”
倪书容正念叨着,岑析忽地很轻地说了一声:“你管得住我。”
倪书容脑中“嗡”的一声,震得他噤声,脑中却是一团浆糊,以前岑析调侃着说过“小兔崽子,整个山上就只有你敢管着师兄,真是反了天了”,可那个时候是玩笑,这次是……
这次是什么倪书容也分不清,可他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变了。
无论是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岑析,还是他们之间正涌动着的奇怪氛围都叫他不由地心跳加快,连按在岑析小腹上的手都无意识地蜷缩。
岑析感受到他的退缩,以为他要跑,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又凑得近了些:“要不要管我?嗯?只给你管?”
倪书容只觉耳尖发烫,周遭声响不闻,空气也凝固起来,满心满眼便只剩下眼前这个越靠越近的人。
“师兄……”倪书容低头看着已经伏在自己胸膛上的人,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岑析挤到了床头。
靠在坚硬的木板上让倪书容稍稍找回了一些理智,可这也意味他再无退路可言。
“要不要?”岑析擒住他的腰,追问道。
倪书容不知道他的师兄今晚为什么对这个问题异常执着,被逼得不行,他侧过通红的脸不敢看岑析的眼睛,半晌才咬牙从口中吐出一个字:“要……”
他觉得这个字吐出来后,腰上的手顿时收紧了,几乎掐得他生疼,他不懂这代表着岑析怎样的心情,他现在连自己的心绪都分不清楚,他只知道他很想管岑析,管着他不乱喝酒,不乱涉险,不乱朝人笑,更不乱让人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半晌,岑析抵在倪书容的肩窝处低声笑出声来,连带着倪书容的胸腔一起震动。
倪书容怔了一瞬,然后就感到一股热气打头而下,登时整个脸都红透了,他立时判断出岑析是在逗弄自己,顿时拉下脸来,一个劲儿地伸手推搡他。
谁知岑析就像个狗皮膏药一般,怎么推也推不动。
“师兄根本没醉吧。”倪书容的声音冷了下来。
往常每当岑析逗弄他,一旦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岑析便知他生气,也就不再逗他,只是这次不知为何,岑析就像没听到一般,依旧抵着他的肩笑得欢快。
倪书容推开岑析重重压着自己的脑袋,做好了被他嘲弄的准备,却只触到他含笑的眉眼中微皱的波光和在眼角溢出的眼泪。
下意识地,看着他眼角凝聚成的一滴泪珠要落下,倪书容伸手接了一下。
“啪嗒——”泪珠化成湿痕,划过他的掌心,转瞬即逝。
“要不要检查一下师兄有没有喝醉?”岑析笑得灿烂。
倪书容停下了推搡他的手,刚想开口问他怎么检查,带着酒香的唇便贴上了他的嘴角。
倪书容彻底蒙了。
等岑析已经侵袭得彻底他都没缓过神来,稀里糊涂就被岑析亲了个够本。
岑析退开一点,温柔得不行:“还不懂?”
倪书容不知道要懂什么,他舔了舔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在元和山的时候他们同吃同睡,岑析经常逗他玩,他被岑析抱过,也被他亲过脸颊,可这好像和之前的亲密不一样……
岑析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又怕逼紧了人把人吓怕,他稍稍移开身子,松了钳制住他的手,却被倪书容误以为要离开。
倪书容似是很怕他离开,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直直地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我……不知道……”倪书容语无伦次,根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我也不明白师兄想要我明白什么……”
看着他就像是幼时一直学不会剑术,抱着自己腿撒娇的样子,岑析软得不能再软的心弦音微动。
“哭什么?”岑析掐着倪书容的下巴,道:“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呢……”
“师兄想怎么样?”倪书容对上他的眼睛,心中猛地窜出一个念头,他盯着岑析的喉结半晌,没等岑析回答,像是自问自答一般,轻声道:“我好像很想亲师兄……”
话毕,倪书容吻上了他的喉结。
岑析撑在床板上的手抖了一下,而后再无克制,反手抱住了倪书容。
“你就是喜欢我。”岑析压着人按进怀中。
“还好你也喜欢我。”岑析压着人按进床褥里。
——
次日倪书容醒来的时候,屋中已经没了岑析的影子。
若不是身上的酸痛提醒着他和岑析昨晚做了什么,他几乎以为一。夜旖旎是他凭空臆想出来的。
隐蔽处还有些肿痛,倪书容坐起来呆怔怔地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照顾着醉鬼,照顾着照顾着就滚到床上的。
他隐约想起岑析说了喜欢自己,心中的不安便少了几分。
门“吱呀——”一声开了,倪书容慌忙拉起被褥盖住青红遍布的身子,就见岑析端着个碗进来的。
“喝些粥。”岑析端到床头喂他,倪书容莫名地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
“你……”倪书容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只能带着气音说话:“师兄,今日。你不去城中逛逛吗?”
前些日子岑析是日日都要在城中晃荡着,经常是晃荡一上午,再带些人去混到晚上。
“不用去了,等着会有人找上门来。”
倪书容向来不过问他的事,可能是昨晚更亲密了些,他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更了解岑析一些,又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喝完了粥,一直盯着岑析的倪书容才发现岑析身上最后一个值钱的玉佩也没了,惊道:“师兄,你又把玉佩给他们了?”
“没有,当了。”岑析瞧着他这几日看自己同旁人亲近不舒服又不好说出来的样子,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之前身上的东西也没给别人,都去当了。”
“为什么?”倪书容问道:“我们明明还有银钱……”
他只知道岑析来广陵是来查铜的,并不知道他具体的计划是什么,自然觉得岑析这几日的行为荒诞至极。
“这几日我在铜钱流通大的地方都混熟了,一是当铺,二是赌场,也确实瞧见广陵的铜钱中确实掺杂着假的。”岑析耐心解释道:“可这并不足以我找到铜钱的铸造地,虽然我已经能确认它就在广陵。”
“于是我同三教九流混了混,让他们以为我是个只知道一味花钱的败家子,而且慢慢透露出我已经囊中羞涩,等着贩卖假铜钱的人找上门来。”岑析道:“假铜钱毕竟是假的,它究根到底还是个货物,只是这卖家更谨慎些,选的都是需要大量钱挥霍的富人。”
“尤其是那种没钱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一方面这样的人需求假铜钱要比平常人多,另一个方面财富有时也是一种权威性,假铜钱流通的时候,因为是富人给出去的钱,几乎没有人会去细细查验铜钱真假。”岑析笑了笑:“加之这假铜钱本就做得能以假乱真,自是没人注意。”
“不出三日,便有人找上门来。”岑析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