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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冷千山(41)

作者:林子律 时间:2019-03-05 18:51 标签:江湖恩怨

左念咯咯地笑起,声音犹如夜枭凄鸣,他在树下稍一借力,扑向柳十七!
“柳眠声,事不过三,我看你今日还能逃去哪里!”
四周已无人相助,但柳十七哪能任人鱼肉,他先是略一转身,脚下踩着落无痕的步法,随即抽出了长刀。
那刀虽然断得没了锋利的刀尖,仍能看出不俗的材质。左念一双肉掌袭来,柳十七顾及旧情,调转刀锋以没开刃的刀背与他硬碰硬地撞在一起,彼此霎时都后退了好几步!
“柳眠声,你从哪里习来如此深厚的内功?”左念先感叹,随后又扭曲了脸孔,眉梢一挑,“但折花手毫无破绽,你若不想死,便交出渡心丹!”
他神色转瞬变化,像是一具躯体中住了两个截然相反的人,此消彼长地抢着唇舌话语,亟待控制左念的整个心神——
入魔?
连内息都一并错乱了!
柳十七摇摇头:“……你已然无药可医。”
左念闻言后嗤笑一声,不再同他多言,眼中的敌人从闻笛自行变成了柳十七,左掌右指,竟同时使出了“落英缤纷”和“孤芳自赏”两招——
而柳十七在原地双手握住刀柄,凝望他的路数,半步也没再退了!
刀锋顺着指尖时,时间仿佛忽然停止。柳十七一侧身,那刀锋调转,直取左念腰下三寸,对方不敢怠慢,立刻往后一翻,袖中几点银光闪过。
“叮!”
暗器击打刀面的声音震落了树梢积雪,冰凌狠狠坠地,碎得四分五裂。
柳十七趁着空档,不愿再与他纠缠,连忙朝闻笛那边轻声而去。左念怎会放过,他目眦欲裂,手指犹如剑刃,犹如刀锋,带起了一股凌厉杀意。
长河刀向后一送,左念毫不犹豫地以空手去接,却不曾伤及分毫!柳十七大骇之下,双手使力压下刀刃,左念却顺势松了力道,柳十七下盘猛地不稳,被自己那股力气带得往旁边一歪,而左念气势如虹的一掌倏忽杀到——
生生地打在了柳十七的后腰!
他几步趔趄,弓身只觉喉头一甜,想要呕血却呕不出来,难耐无比时又听见了衣袍卷过北风的声音,连忙回身招架。
“叛出师门,你却还好意思用春水刀法吗?”左念冷笑一声,“不给渡心丹,我反正是死路一条,不如拉你去陪葬,九泉之下终日折磨,倒也不失乐趣!”
柳十七眉心紧皱,反驳道:“我便不再用春水刀法!”
他在小蓬莱待了两月有余,强撑着修习六阳掌,本就导致经脉失调身体虚弱,挨了他劲道十足的一掌更是力不从心。他忍着一股气,长刀使出了利剑之气,由下到上斜斜倒刺,长河刀本是轻盈为主,如此一来,断刃微微抖动,一时辨不出方向。
旁侧的封听云护着宋敏儿,见了这一幕,不解地想:“并非六阳掌的化势,他没学过北冥剑,到底从哪里……”
而闻笛更是惊骇:“这、这不是席蓝玉的景明君子剑吗!”
昔日在清谈会角落里偶然一瞥,折花手“疏影横斜”对上景明剑“不孤有邻”,旁人看了只会叫好,柳十七却电光石火间记下了套路,此刻如法炮制出来……
但可惜只是惊鸿一闪。
左念神智虽不清醒,多年见识尚在,只愣了一瞬,当机立断闪身躲开刀刃,右手却做点穴状扑向柳十七握刀的阳谷穴。
气劲先行钉入,仿佛又是另一道“少阳符”,柳十七只觉寒气入体,不得不舍弃长刀。他松手后来不及看清左念的意图,那人又是一指,直逼柳十七膻中——
柳十七急速后退几步,脊背撞上围墙,顿时呕出了一口黑血!
折花手立时杀到,兔起鹘落间左念身形一晃,仿佛分出残影,叫人辨不清虚实,柳十七没见过此种套路,一时捂着伤处难耐弓身。
不远处闻笛忽道:“小心,是‘花开堪折’!”
处处杀招的折花手好歹还存着极美的躯壳,惟独这一式最为辛辣,摒弃了一切姿态只为方寸之间取人性命。
左念腾身而起,点穴手向上变掌,于半空中取向百会穴,带起罡风。而柳十七身后无路可退,此时他刀已脱手,倚墙而立,是真正的避无可避!
紧要关头,反倒是扑面北风让柳十七忽地清醒,折花手在他眼中霎时变得真切。胸腹间一团温暖,柳十七灵光乍现,当下决定不躲了。
“着!”左念一声暴喝,凌厉无匹的折花手宛如一把利剑刺向一尺外的少年。
而柳十七澄明的脑海中荡过只来得及背下的六阳掌总纲,是彼时伊春秋淡然的话语:“任气用力,渐失其真。用志不纷,乃凝于神。势去意来,求察阴阳。”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柳十七忽地抬手作掌,踏出半步迎上折花手的阴寒气劲,一掌拍出,浩然端方,直直地打在左念小腹气海!
真气磅礴凝固成了一股,如旭日从海上一跃而起,与此同时冲淡了那股阴寒——
刹那的局势倒转,分明应当是柳十七倒下,但倒退弓身的却是左念!
那一掌打得他连退三丈,左念“哇”地呕出一口鲜红的血,单膝跪在地上,半晌竟都没能起身,面如金纸,抬头望向柳十七的方位,嘴唇毫无血色。
而柳十七用尽全力的一掌也让自己几乎被震得浑身发软,他强撑着站稳,脚尖一踢方才落在地上的长河刀,银光闪过,复又抓在手中。断刃朝下扎进泥土,他就倚靠一把刀站直了身板,不言不语地看向左念。
他唇角还有一丝血迹,拿手背擦了,喉咙里呛人的腥味挥之不去。
左念好不容易仰起头又埋了下去,他用尽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柳十七,语气没了跋扈:“你……你不仅叛出师门,还……”
“另投他人门下。”柳十七忍住不适,心平气和地替他补上了后半句,随即道,“但这不是天经地义吗?难道我就活该在偌大江湖孤苦伶仃一辈子,再等着你把我捡回去?”
这话说得冷淡,却犹如一把钢刀再次伤了左念,他呵气似的半晌才找回声音:“枉我如此……”话到一半,心魔再度袭来,左念闷声低哼,再抬起头时眼中有血气翻涌:“渡心丹,只要有了渡心丹,我能天下第一……柳眠声!”
柳十七:“你莫要再动气,否则真就——”
左念暴怒:“那人误我!害我妻儿性命,害我伤及无辜!深仇大恨,我死不瞑目!天下第一……只有天下第一才能杀了他……”
众人尚且愕然,都不知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时,左念口喷鲜血。虚弱到极点,他白衣都被血染透了,眉心竖着的血痕却愈发明亮,不依不饶地再度起身,朝柳十七而去。
天地缩小成之狭窄一隅,心魔所困,目之所及,只有面前的少年人。左念有一刻迷茫,恍惚间错觉见到了与他的初遇,他妻儿已死,柳十七没了家人。
长安城,近黄昏。他从枯井里抱出的孩子,跟在他身后一声一声地喊“师父”,却在目睹他的大错后毅然转身离开……
他还未来得及品出自己对柳十七究竟是疼惜多,怨恨多,还是遗憾多,往事悉数化为了齑粉。
左念一声轻吒,手间气劲翻涌,似是回光返照。但这次还没容他飞身而出,一柄细窄柳叶刀突然径直穿透了他的右胸!
从胸口露出一点银光,旋即就被鲜红的血染得没了亮泽。
左念僵硬地回过头,好似至此都不肯相信趁他体虚入魔时下手的,竟是他十年来最信任的、也最给予厚望的弟子。
“闻笛……?”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口鼻均淌下血痕,眼神却渐渐清明了,“你为何……从始至终,你没拿我当……恩师?”
身后的青年握住刀柄,眼中一片沉然,片刻后却平淡地说起了一件在场众人都很陌生的事:“你说那人害你妻儿性命,但你不也为了所谓仇恨,误杀了旁人夫妻吗?今日我背负弑师罪孽,不过是命中注定,无所谓他人如何看待!”
左念尚有一口气在,闻言他眼珠瞪得越发大了,再也承受不住撕裂般的疼痛跪倒在地,膝盖重重一磕,手却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闻笛的脚踝。
饶是与他素昧平生如封听云,朝夕相处如宋敏儿,此刻听出闻笛言下之意的隐情,都经不住彻底惊呆了!
“长安……长安……”左念轻身唤道。
“不错,长安。”闻笛垂眸看他,并不踢开他握着自己脚踝的手,没有握刀的手捂着伤处,“十五年……十六年前,你在长安杀了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夫妇,以为他们是你的杀妻仇人,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事后一把火烧了那房子。仅仅两天后,你就知道自己铸成大错,是被别人当了杀人的刀!你连忙回去,却只来得及……”
他说不下去一般浅浅地吸了口气,眼眶微热,看向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的柳眠声,在左念越发悔恨的表情里,继续道:
“却只来得及……从后院枯井中救出他们的幼子,为了弥补,你把他带回西秀山,发现这孩子天资聪颖,更加疼惜,悉心教导。”
柳十七扶着刀往后一个趔趄,被封听云撑住后腰,他声音细小,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呢……”
那日闻笛的话还响在耳畔,“你我异位而处,你待如何?”
他没想到这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设问!
“我……”左念快要喘不上气了,他呼吸越发急促,目光也渐渐涣散,握住闻笛的手却还没放,“你……你不是那孩子……”
闻笛耐心地蹲下身子,掐着左念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平视:“我自然不是那孩子,但你怎么会想到,那对夫妻还有一个养子。你上门寻仇之时他恰好去私塾先生那儿抄书,不在家中。等入夜回来,迎接他的只剩一片废墟。”
左念:“……”
闻笛清了清嗓子,好把多年仇恨淤积的沙哑咳出去:“左掌门,师父——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在那天去而复返,然后被藏在邻居家的我看到了面目。我好不容易设法跟你回了西秀山……只要能替义父义母手刃仇人,冰天雪地跪半个月算什么,被十二楼弟子轻慢算什么,忍辱负重十四年又算得什么!”
听了这话,宋敏儿抱紧自己双臂,她知道底细,猜也猜出这场恩怨了,这时情不自禁去看柳十七,见对方双目通红,神色崩溃。
师父是仇家,师哥是义兄,一切都是……精心算计,他身在局中从未看透过。
闻笛轻声道:“你就快死了,作为你的逆徒,我此生不再使出任何一式春水刀法,也算对得起师徒一场,可好?”而左念已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他的手指力道一点一点地放松,闻笛放开掐着他的手,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
左念轰然脸孔朝下倒在地上,手指细微抽搐了一下,随后没有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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