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79)
他郁闷的打开了心声日志:
【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喝了牛奶都不知道擦一擦嘴?这奶味顺风飘的到处都是!】
端坐在明黄纱帐内的人影忽然直起了身,两道凌厉目光穿透御座前朦胧的轻纱,直直逼了出来!
可惜,御前都是一张张低眉顺目板板正正的脸,任凭飞玄真君如何仔细端详,都不能发现丁点端倪……喔,不对,站在最前方的闫阁老与许阁老倒是额头渗汗面色发白,明白无误的表现出来了惊恐。
真君嘴角抽搐了片刻,抬手向后一招,适逢在侧的李再芳立刻会意,赶紧向前一步,稍稍挡住了御座前的风向。
皇帝咳嗽一声,开口道:
“大臣每(们)且听了!”
声调古怪抑扬顿挫,下面的大臣却均是一凛。这是昔日高祖皇帝定下的“正音”,历代皇帝上朝赐宴乃至正式祭祀都要使用这一套带着凤阳调调的口音。只不过几百年来口音大有变更,不但皇帝要特意练习才能掌握,大臣们也得仔细分辨才能勉强听懂了。
飞玄真君修炼多年,到底还是有点功夫的,一开口中气十足,朗朗声音在空旷西苑内回荡。但如此气息十足,难免便会吐出更多的味道。而饥饿状态下的世子嗅觉灵敏之至,立刻就察觉了出来异样——这奶味也太浓了!
以他的经验判断,这绝不是喝了一点牛奶该有的味道,这非得是把牛奶当水喝把乳酪当饭吃,经过消化道反复发酵呼吸之后,才有这样腌透了的气味……说实话,这气色之浓郁纯正,简直和一岁以下的婴儿差相仿佛,真正意义上的乳臭未干,搞不好打个嗝都是奶味儿的……
想到此处,穆祺不由周身恶寒,悄悄打了个哆嗦。
【……这也太奇葩了!喝这么多奶是要搞什么?在家里玩奶嗝文学么?床帏上的乐趣能不能在私下搞啊诸位老登中登和小登!】
——这真不能怪他满脑子黄色废料。要知道,以现在的医理而论,用牛乳配置的药膳大半都是补肾壮阳的。大量服用这种药膳,你说是要做什么?
大安进补壮阳之气成风,偏方秘术层出不穷,人参鹿茸的消耗不计其数;后日甚至还有上台一月便被一颗红丸活活补死的皇帝。但偶尔补一补也就算了,这么大剂量下来是要做什么?难道穷奢极欲至此了么?
天书的疑虑尚且无从解释,但一言既出,飞玄真君的鼻孔便豁然张大了!
可惜,任凭他火眼金睛如何审视,底下的大臣勋贵还是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飞玄真君忍耐片刻,只能果断使出了杀手锏:
“宣文渊阁大学士闫分宜上前来!”
随侍的太监同声呼喊,声震四野;正因天书语音而惶恐不安的闫阁老茫然抬头,搞不清皇帝为何此时要出声召唤。但闫阁老毕竟是闫阁老,仅仅将前后思索片刻,便很快就想起了关窍——今日早膳的时候,圣上可是专程赐给了他和许少湖一大碗的牛乳!
——牛乳下肚难以克化,他和许少湖身上至今都还有一股气味呢。
为什么圣上要让李再芳亲自端来牛乳?为什么赏赐牛乳后还要特意叮嘱他们喝完?原本只以为是圣上的殷殷慈爱之心,但现在才终于一目了然;草蛇灰线伏笔千里,真君还真是深谋远虑,预备周全啊。
这一碗牛乳果然不是白喝的,一切由老登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呢。
……可闫阁老又能说什么呢?他不但不敢腹诽,甚至还得真心诚意说一句陛下聪慧。
无言的闫阁老大步上前,恭恭敬敬行礼:
“臣闫分宜听旨。”
果然,天书滴了一声:
【妈呀,闫分宜七老八十了,居然还玩这么多花样么?《x瓶梅》真不是空穴来风啊!】
话音袅袅于耳,闫阁老身子不由晃了一晃。而飞玄真君嘛……真君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48章 发射
飞玄真君随口吩咐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便挥手让闫分宜退下。听到耳边天书嘀嘀咕咕嘴闫分宜的声音,再看到闫阁老木然发愣的一张老脸,心中不觉大为快意。
说实话, 天书种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中,飞玄真君最为忌惮的倒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奶隔文学”,而是心音对于补药的猜测。飞玄真君数十年修道不辍, 除了自身坚定不移的信仰之外, 还有以丹药神力震慑朝廷的用途。为了彰显自己龙精虎猛千锤百炼的神仙之体,飞玄真君夏天穿棉袄冬天穿轻纱, 一年四季披着个破道袍子像大扑棱蛾子一样四处乱飘, 就是要向文武百官表示自己与众不同修仙有望,叫他们永远也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当年他堂哥武宗皇帝在病重后是怎么被勋贵和文官吃绝户的, 飞玄真君一五一十都还记着呢!
但现在,要是叫人闻出他身上的牛奶气味,猜测出他在用什么大剂量的补药, 那飞玄真君经营半辈子的龙精虎猛人设,便要就此毁于一旦了。
一个病秧子皇帝与一个身强力壮的皇帝,能享受到的权威是完全不一样的, 飞玄真君很明白这一点。为了他那绝不容质疑的皇权, 也就只有苦一苦闫阁老了——当然,骂名他肯定是不会担的,还得闫阁老自己背好。
传胪大典的仪式颇为无趣, 除文臣案例排班以外, 一群年轻的勋贵子弟还要身着华服驾驭骏马,列开阵势护送新科进士出入宫门听旨受贺;大抵也是以强兵壮马重威, 展示朝廷文武并重的意思,借此震慑震慑刚入职的萌新, 算是个大规模的团建运动。
若在高祖、太宗朝时,勋贵子弟大概还真有点功夫,但到了现在文恬武嬉,能安稳骑一圈马不当场翻车,已经可以算是勋贵中的佼佼者。所以穆国公世子这种还认真练点马上功夫的老实人,就成了每次典礼必然被抓差的壮丁,躲也是躲不掉的——至于所谓炫示军威,那就连皇帝自己都不敢有这个奢望。
这样敷衍塞责的例行公事,当然让人无聊透顶;穆祺强打着精神听太监们解释仪式上的安排,却忽然听到李再芳出列传旨,又大声将他宣到御座之前。
穆祺趋前数步,老老实实行礼;皇帝端坐于轻纱之后,还是拿腔拿调,用那口蹩脚的凤阳官话问他:
“穆国公世子,朕且问你。你与闫东楼每(们)上了奏疏,说那倭国的使节要留下来给朕贺寿,还要在传胪大典及荣恩宴观礼,可有这等事体?”
穆祺恭敬作答:
“确有此事。”
先前他用丹药威吓倭人使节楠叶西忍,逼迫他留下给皇帝贺寿;原本也只是想拖延时日,顺便从倭人手中敲一点贺礼。但后来经闫小阁老建议,又特意请楠夜西忍参观科举大典,也算满足满足皇帝在开科取士时万国来朝的虚荣心。如今看来效力确实不错,飞玄真君虽然高居西苑,仍然派了亲信的太监数次垂询礼部,调取有关的公文以供圣览,看来是很想在传胪上装一波大的,殷殷的心情非常迫切。
考虑到海贸后续的种种事体,此时他务必竭尽全力把老道士舔高兴,尽力骗到人力财力和做事的权限。所以世子绞尽脑汁想了片刻,决定发挥自己并不熟悉的舔功:
“……这都是陛下威德所至,远人莫敢不服;倭人慑于圣威,才有此百年未得的旷典,臣谨为陛下贺。”
所谓“百年未得”云云实在有些吹嘘,百年前叫门天子还在漠北草原搞野外求生呢,但要说是罕见的旷典,其实问题也不大——在中原这一圈属国之中,高丽、琉球等属于“孝子”,千依百顺倾心畏服,朝廷交托的事情样样办的很妥当;缅甸、暹罗属于“骄子”,非得连哄带骗才能驱使,有时候还要闹点幺蛾子;至于一衣带水的倭国交趾等,则是不折不扣的“逆子”,贪婪狂妄自尊自大,乃至有忤逆犯上分庭抗礼的举止,当然更不会恭敬参加中原的重大典礼,恪尽自己做臣邦的本分。
所以,从宣宗缩边,永乐朝的功业渐渐暗淡之后,倭人对上国的态度就敷衍了起来;至英宗朝皇帝勋贵武将集体漠北自助游,倭国的态度就近乎于冷漠傲慢,不可一世了。如今皇帝能重新逼迫倭人使节履行藩属国的职责,怎么不是一件旷世的盛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