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124)
“不堪入目”?
射阳山人可是编写过《凡人修仙》的,能让他都觉得不堪入目,那到底得有多不堪入目啊?!
面对三人诧异之至的目光,吴承恩本能的感受到了局促。他忍耐片刻,只能硬着头皮小声交代:
“小生看到的话本中,便有一本唤做《保忠全传》的演义,说是于少保转世为一位极聪明俊秀的才子,而前世陷害的徐有贞、石亨等则转世为九名男女,对于少保转世的才子一见倾心,甘愿为他鞍前马后,痴心不改,以做赎罪……”
穆祺:…………
张太岳:…………
归震川:…………
即使再见多识广,他们也本能的感受到了独属于文字的那种强烈震撼。“人生识字忧患始”,在某几个瞬间,人总会痛恨自己知道得太多想得也太多,以至于在心中激发出了某些恐怖之至的想象——
大概是在现代遭受过的捶打实在太多,大脑已经被逆天的同人折磨得肉质q弹,世子居然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只不过他关注的点有点奇怪:
“等等,九名‘男女’?”
——如果是要对才子一见倾心的话,怎么还会有“男女”的事呢?
他几乎以为吴承恩是一时口滑说错了。但吴承恩默默无言,只是叹息着点了点头。
……好吧,穆祺的小脑萎缩了。
人类的性·癖是自由的,但这显然也太自由了,自由得大家无话可说,只能瞪着眼睛发呆。而吴承恩放完这个大雷之后,却莫名感觉到了久违的舒畅,仿佛被那什么演义伤害了许久的一股郁闷,已经随着这寥寥数句的陈述倾吐出来,尽数转移到了他人的身上。
精神伤害不会消失,但总可以转移,这大概就是分享雷文的原始动力。
不过,出于某种同僚的良心,射阳山人还是抑制住了自己那点跃跃欲试的欲望,没有把最大的雷点吐露出来——那本演义的作者大概是真对于少保抱有着强烈的好感,所以一口气给他搭配了九段姻缘后还嫌不足,在序言中唠唠叨叨的说什么姻缘本该“十全十美”,只不过“九乃道之极数”,所以才特意空缺了一个,想必看官必能意会云云……
曹吉祥石亨徐有贞都被作者性转后拉来配姻缘了,你还唠唠叨叨说缺了一个,到底缺了哪一个呢?
想嬷叫门天子就直接说嘛!何必如此遮遮掩掩!横竖作者的性·癖已经是变态得叫人无言以对了,就算再变态一点,旁人又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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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解了《保忠全传》这样神奇奥妙出人意表的演义之后,世子预定的计划也受到了莫大的干扰。他原本是要打算着仿效《三国演义》的旧例,要请吴承恩出手写一本夺人耳目的《于少保演义》,在民间好好的刷一波舆论——相父大名垂宇宙,固然是行为世范天下莫不景仰,又何尝没有《三国演义》的一点功劳呢?效法前贤,也是应有之意。
但直到现在,穆祺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他自以为自己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拿出来一点新思路都能把古人迷得死去活来万人空巷,必定能创作出匪夷所思名噪一时的作品来。但直到现在,《保忠全传》横空出世,重重给了他一耳光:
你还不一定有古人玩得变态呢!
说到底还是思想不够解放,精神太过内耗。在残酷而可怕的市场竞争中,还真不一定能超越这本玄之又玄的《保忠全传》,所以什么同人作品影响舆论的心思,暂时也只有停歇了。
在宫中谒见过一次皇帝之后,穆国公世子开始查询档案搜罗人手,开始预备着办宗藩改革的大事了。虽然飞玄真君口谕,这项改革是由裕王揽总。但人家堂堂监国,如今又俨然是隐形的储君,当然不会沾这种得罪亲戚的破事,所以一切大事实际还是由世子和闫阁老拍板。当然,闫阁老这种官场老油条也不想碰这个要命的差使,所以照例又用出了留中不发的本事。文件送过来不批也不退,长此以往自然能拖得不了了之。
但世子很快就给闫阁老上了一课。当然,他倒也没癫狂到直接打上阁老府,却指示内阁中书们印发了一大批的什么《闫阁老谈话纪要》,声称是闫阁老与自己对谈时提及到的宗藩改革要点,以皇帝口谕的“宗藩改革小组”之名义,要印发给六部统一学习。这本小册子被送上闫府之后,原本告病请假的闫分宜立刻像火燎了屁股一样的窜了起来,什么感冒发热全都不治而愈,当天就跑到内阁来当值来了。
所以还是环境最能锻炼人,你看闫阁老现在多么的龙精虎猛!
经过几日的撕扯后(主要是世子卖力想往前走,而闫阁老拼命在后面拉),刚成立的宗藩小组确定了初步的方略,打算先将京城中难缠的御史言官们派到地方审查宗藩的不法情事,把宗室中最为飞扬跋扈跳脱无忌的刺头打下去一批,然后再搜集罪证制造舆论,顺便挑动底层宗室准备斗蛐蛐——世子已经承诺了,可以在三个月内拿出量产的密盒技术,连他自己都无法破译的密盒技术;那么,对于宗室的总攻,就将在三个月之后展开。
当然,政治上的事情从来不是朝廷发一篇上谕就能办成的。在禁苑一场大火之后,宗藩改革的确已经成为上下的共识,但改革能改到什么地步,仍然有大量的回旋余地 。这一次派言官及御史下地方查访,就是决定改革力度的重要一招——如果御史们蓄意包庇,有心减轻宗藩的罪行,那朝廷手中的罪证不足,改革师出无名,力度难免就要大大的削弱,决策与执行的微妙,就在这里。
在这种回旋余地的争夺中,闫分宜之流的老官僚是天生占有巨大优势的。闫党毕竟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即使再被打压摧折,人脉和储备也绝不是数月之间青云直上的穆国公世子可以比拟。闫阁老都不需要特意的做什么,只要在御史的人选中安排上为官多年棱角已经磨平的老油条,就能顺顺利利将这个稀泥和下去。
众所周知,在我大安朝两百年之成熟体制中,内阁的命令会被六部转成指示,六部的指示会被各省转成推荐,等到具体负责人那里,就变成了纸上的建议而已。层层抵抗节节削弱,老牌官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将一切操切激进而猛烈的改革溺死在形式主义的泥潭里。
大家一团和气其乐融融,才是官场和光同尘的真谛。所以也建议世子好自为之,不要耍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某种意义上,这倒也算是个光明正大的阳谋。官场风气积年如此,就算世子发再多癫创死再多官吏,也决计改变不了这种上下一致油腻浮华的做派。困守京中的权臣太容易被壅塞耳目了,除非——除非有人能不计生死不计荣辱,既能拼命也敢拼命,可以撕破官场的阻隔将真实的消息呈报上来,为改革装填充足的弹药——
而在这一点上,穆祺从来没有担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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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日,已经在上虞站稳了脚跟的海刚峰终于送来了第一封书信,阐述了自己上任数十日以来的见闻,其中着重描述了上虞所遭遇的种种困境,包括官府失能后盗贼横行流民四起、府库挥霍一空室如悬磬,以及管不胜管,猖獗到难以想象的海盗与走私。
当然,海刚峰的手腕之老辣高明,绝不是只会写信哭惨的庸官。在上任的这十几日里,他已经采取了诸多雷霆措施,迅速控制了局势——先是拜访了当地的大户,以世子赠送的御赐腰带作为抵押,借来了大量的粮草与银钱,而后招募流民简单训练成队,击退进犯的盗贼劫匪,以强力稳住城中秩序;随后发放耕牛农具,鼓励恢复生产。一整套连招熟练自如,放以前好歹也能入个《循吏传》。
但是上虞及周遭毕竟被霍霍得太久,有些事情就不是传统招数能够解决的了。海刚峰在反复调查后就发现,流民中有大量的老弱妇孺及不善农耕的商人和雇工,而且城郊的土地基本也被划分完毕。这些人坐吃山空又无所事事,早晚要闹出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