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十三年(50)
阿婆文化程度不高, 刚被捡到的流浪小孩说话也不太利索。
在柏文信听到的最早版本里,贺京来似乎还怀疑过自己捡到的小孩智商低于平均水平,低的那部分被颜值补上了。
谢未雨三个字也没什么伟大的来历,不过是天气预报本该下雨,没有下雨。
江敦听完来龙去脉,说还好不是按照日期取的,那天是十九号吧。
谢十九,好像机器人编号,哦,可能队长前面还有十八个捡来的孩子。
鼓手逮着空隙就抹黑队长,每当这时候主唱就会揍回去。
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几乎是人高马大的鼓手被外形纤弱的谢未雨摁着打。
柏文信表面劝架实际拱火,辜负他无害的面庞。
贺京来买回谢未雨点名要喝的葡萄汽水,瞧见滚在一团的两人露出不悦的表情。
他是监护人,是大家长,没人往那边想。
就算谢未雨说亲爱的是亲嘴的亲,做.爱的爱,当时柏文信和江敦都没多想。
只是后来他们对「亲爱的」三个字避之不及,就算某些场合真的要用,也异常谨慎,通常伴随不忍直视的表情。
这件事直到None以偶像乐队的身份出道,后续采访提起才揭晓。
不是黑脸,是纯粹没脸说。
这梗虽然不是秘密,如果只是粉丝,是不敢提的。
柏文信坐在一旁,打量贺京来的神色,思考这些年前赴后继模仿小谢接近贺京来的人,有没用过这一招。
他扪心自问:我相信小谢会有回来的可能,但我会毫无芥蒂,百分百相信么?
柏文信还是要依托贺京来的参考。
那贺京来呢?
他那回避说明的病因不详头疼症,年复一年被人用爱人试探的豪门生活。
贺京来做得到毫无芥蒂,毫无保留吗?
他还会继续试探吗?
这个瞬间,柏文信甚至希望这两人从没有相爱。
那么别离对成年人来说,不过是一场会停歇的骤雨。
而不是贺京来世界永远飘着的雨雪,始于旧年旧日的偶然捡到,失落于那年那日雨夜的坠落。
非要形容贺京来,他的人生不摇滚,是交响乐。
大家最亲密的那几年,贺京来也曾经敞开心扉,
在谢未雨不胜酒力躺在他腿上睡着的庆功宴末尾,对柏文信和江敦说,“没有小谢,我会活得很辛苦。”
大家都是流浪动物,也都有寄人篱下的经验,但贺京来的父母是彻底不在了。
江敦虽然嘴上嚷嚷没有父母很自由,但他依然割舍不下母亲,偶尔还是会去再婚的妈妈那吃饭。
贺京来和舅舅一家生活,据说父母生前都在北方工作。
中产家庭,父母工作稳定,感情也和睦,出事之前,还和贺京来商量过,问他可不可以接受爸爸妈妈再要一个孩子。
当时柏文信就很羡慕。
不是「爸爸妈妈给你生一个弟弟\妹妹」,而是爸爸妈妈可不可以。
原来父母不是绝对的,也可以……可不可以的吗?
贺京来在那样父母的教育下长大,性情可以说极度温和,和柏文信自我塑造出的也不同。
那天他说——
“小谢或许是我父母给我最后的礼物。”
虽然谢未雨喊他哥,大部分是樊哥,京来哥,要么是英文名。
他们表面是差四岁的兄弟,但似乎相依为命比这样没有血缘的兄弟关系更牢固。
贺京来还企图寻求捆绑得更深的关系。
柏文信也是第一个察觉到的,比如圈内某些艺人给谢未雨递出的邀约,暗示性的撩拨等等。
贺京来饲养小鸟,也打造了表面温柔的笼子。
江敦也没说错,贺京来就是故意的,让谢未雨只能依靠他,在他的世界飞翔。
不要离开。
不要飞走。
不要丢下他。
没人想到分别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飞鸟坠落,礼物破碎,贺京来苦心经营的牢笼还没被里面的小型猛禽察觉,就被外界轰炸。
他自己也体无完肤。
这样的贺京来,还能救起来吗?
柏文信默默收回目光,电话那头的谢未雨还在和贺京来不友好商讨,“你要弥补我,要请我吃超大份的蚝蛋烧。”
贺京来笑问:“吃不完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手机能锐化照片似乎也能调整音色,一瞬间柏文信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我要吃你剩下的?”贺京来叹了口气,他惯性揉了揉太阳穴,“还有别的吗?”
“不要烧鹅饭了,曾叔叔最拿手的不是荔枝肉吗?我要吃这个。”
“荔枝……现在不知道……”
“贺京来,你现在好有钱的,不会还要扣扣索索只允许我只吃五颗荔枝吧?”
那边的人提高了音调,又迅速降下来,似乎是怕被听见,还伴随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要肉燕。”
“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都吃的什么,岑飞翰还以为我口味是俄式呢,虽然肉也很好吃,但是我……”
他话好多,隔着手机都有种一个人顶几百只鸟的错觉。
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体头也后仰,闷笑声伴随着胸腔震颤,“超过五个,你会上火。”
“舌头长泡,问我冰块冻在哪里。”
太详细了。
柏文信更毛骨悚然,他觉得自己不信也得信了。
只需吃五个的场合他还在现场目睹过,哪有荔枝肉只有五个荔枝的,原来是定制的。
江敦没少吐槽贺京来年纪轻轻就当爹。
管天管地,嘟囔小谢那么多粉丝,也有喜欢他的,我看队长以后绝对会明白什么叫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没想到内部消化,多年后还是传说。
谢未雨:“有吗?我只记得有些人好小气的,我说没有冰块我去买雪糕,你说不可以。”
柏文信听不下去了,“你们别拿我手机聊,自己没手机吗?”
他一插嘴,那边两个人都愣了,又不约而同笑了。
贺京来把手机还给柏文信,谢未雨还在叽叽喳喳:“这算选手私联导师吗?文信哥你这个节目镜头太多了,万一我被拍到和未婚夫小叔偷偷这个那个怎么办?”
这简直原汁原味!
柏文信没有这些年重复面对赝品的经验。
不知道贺京来在真假谢未雨中的拉锯战中戳穿了几只六耳猕猴,他只知道说话这么不遮掩却让人反省是不是自己想歪的,仅此一位。
柏文信年龄渐长,也算见过不少人了,要复制谢未雨难度很高。
贺京来的毛病明显是日积月累,他在此刻没有扫兴,像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样回答,“那能怎么办,天塌下来让队长负责,这不是我们主唱说的吗?”
谢未雨满意了,“好啦,那我允许贺京来入住我的通讯录。”
手机还给柏文信,谢未雨在柏文信要挂断的时候忽然问,“文信哥,你不害怕吗?”
柏文信:“害怕啊,没看我还穿着外套吗?”
谢未雨笑了笑,“可是……”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但贺京来的号码已经拨过来了,他只好丢下一句「有空再聊」就和贺京来说话去了。
“我下去接你。”
“一个人没问题吗?”
“你的腿是不是要看看医生,这边也有……”
贺京来起身,似乎还是不放心,先下楼了。
柏文信也打算离开,贺京来问:“你不是……”
“掩护你们,”他也有些无奈,“怎么这么多年过去,我人设还是没变。”
电梯下行,很快到了一层。
门打开就是谢未雨现在的面貌,柏文信看了两眼,通过贺京来的身高参考,“这算另一种意义的长高吗?”
谢未雨笑容凝固,贺京来努力想要压住笑容,没能忍住,别过脸假模假样咳嗽。
“不用忍,想笑就笑。”谢未雨也进了电梯,看柏文信离开,问:“你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