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十三年(17)
这是他第一次做人,八岁那年,樊哥送给他的礼物。
那年樊京来也是小孩,零花钱很少,零零散散攒了很久,依然被坑了,买了一把烧火棍吉他。
连固定琴弦的钉子都没有,手感差又不好弹。
因为后来他们组乐队漂洋过海,这把吉他遗失在老家,被樊哥的舅妈当成废品卖了。
谢未雨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过去那么久,见到了贺京来也无法随心所欲靠近,这个瞬间却抱着深吸口气。
老板吓了一跳,“小伙子你遇到什么困难了,也不用哭啊。”
他看了眼站在边上的摄像,寻思这也不像拍戏,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电影桥段,唉了一声:“也没几个钱,那我送你好了。”
谢未雨:“不用。”
正好天亮,他抬眸一双明显的混血眼眸宛如清澈的弹珠,奇异又极具吸引力。
摄像的手抖令直播间也摇晃。
这时节目组的包机起飞,同步后期整了个谢未雨被留下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凄惨。
「不会真的是遗物吧?我不是人!我羞愧难当!」
「他身世真的很可怜……好像一直没遇见好人。」
「差点忘了他为了付泽宇跳桥过,这算薄命吗?」
「演出的拽也是演出来的吗?心疼了。」
「这吉他也太破了吧,能弹吗?」
柏文信早就到了覆盆岛节目组基地,导播急得要死,“这怎么办,让轮渡那边等吗?时间都安排好了啊,不能为了……”
让一艘船的人包括导师都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这个选手一辈子都要和耍大牌沾边了。
柏文信叹了口气,导播忽然想起一个人:“柏老师,京来先生不是也从A市出发的吗?他是直飞覆盆岛吧?”
演播室一片寂静。
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到网上几万转的豪门联姻调侃。
柏文信叹了口气,“我打个电话。”
贺京来的私人飞机也停在机场,他眼前的屏幕就是节目直播,只剩下谢未雨的画面了,其他人都上飞机了。
他声音冷静,柏文信都没有发现贺京来气息的紊乱。
柏文信:“队长,有件事想拜托你,岑末雨,就你侄子……”
“我知道了。”柏文信还没有说完,电话就挂了。
他听了半天忙音,才意识到对方回得太干脆了,“不会真把岑末雨当孩子养吧?”
“我都没说怎么安排呢。”
贺京来的秘书也在,他不懂为什么老板忽然情绪失控,这稀有得让他产生了集团要倒闭的错觉。
那把吉他的来历在网上已成为岑末雨母亲的遗物。
但贺京来反复确认,吉他分明是他和谢未雨小时候的那把。
遗失在None出道的城市,他们的故乡。
怎么会出现在A市的旧货市场,就好像……
不是好像。
岑末雨为什么会知道?
有些念头无可抑制涌出。
贺京来对司机说:“去接一个人。”
第12章
谢未雨的跟拍摄像比艺人还着急。
两个人站在路边等着节目组的安排,看摄像下撇的嘴角,背着连琴包都没有的破吉他主唱说:“大哥你别着急,节目组不会放弃我们的。”
所有选手都上飞机了,进入节目官方界面,也只有谢未雨的直播间是亮着的。
《未来之前》定下的开播时间太早,又是周六,好多人一觉睡醒,发现错过不少。
「发生什么事,怎么就一个直播间了?」
「飞走了?这么快,早知道一觉睡醒直接看豪门大佬的私人岛屿了。」
「岑末雨心态也太好了吧,换我得急死,他就不怕直接出局吗?」
秋末的A市天气微凉,谢未雨穿着宽松的套头卫衣,背带还是老板送的破吉他潦草。
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路过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直播间还能看到路人骑自行车停下来看的,似乎在辨认是什么明星。
很快他们身边就围了一圈人,扫地的阿姨比看热闹的路人有勇气开口,问:“孩子,你拍电视啊?”
谢未雨摇头,扫了一眼手机上是最新消息,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不是。”
“我在等人。”
直播摄像尽忠职守,这才掏手机看到消息。
组长小窗说等会有车来接,让他坐在前排,固定机位就好了。
音综的广告打得到处都是,对面公交车站台还是巨大的宣传海报。
今天是周末,旧货市场地址也在城区,边上开着不少培训班。
早晨来上课的学生们更容易认出谢未雨,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有的互相看手机,发现摄像是直播状态,在画外担心地问:“你迟到了还能赶上吗?”
深秋阳光温暖,背着吉他的谢未雨转身笑了笑,“赶得上,有人接我。”
他没有看自己直播间的弹幕,现场有人在看,结合弹幕的推测问:“是导师来接你吗?”
「私人岛屿,包机包船,只有一个人能直飞……那不就是……」
「他们在轮渡还有广告位置吧,岑末雨怎么命这么好!」
「真的没一腿吗?我不能接受!」
「不是长辈看晚辈吗?差这么多你们思想正常点啊!」
「岑末雨还有个欠钱不还的初恋呢……」
谢未雨嗯了一声,他踢了踢地上凸出的人行道花砖,“贺京来接我。”
周围冒出克制的惊呼,直播间的观众也能听到类似‘那我们在这里等是不是能看到他’之类的话。
「肯定是司机来接吧,没必要。」
「贺家这么复杂,小叔而已……」
很快一辆黑色的车停到谢未雨眼前,车门打开,欢呼声比镜头更快一步,很多人都看到了车上的人。
男人一身休闲西装,侧眼看过来,眉目也被秋天的日光扫过,看向背吉他的青年目光带着不清晰的探究。
“上车。”
连摄像都惊讶,小主唱却比谁都理所当然。
车门关上,摄像坐在前排调好机位转身。
秘书和要跟随贺京来前往覆盆岛的助理面面相觑,手机屏幕都要摁出火花,他们比观众还要好奇。
谢未雨不说话看脸忧郁沉寂,动起来好像脾气不太好,还因为吉他不好摆放冒出轻哼声,琴头还戳到了一边男人的腿。
贺京来没有说话,他一侧的手紧握成拳,无人知晓。
“不好意思。”谢未雨道歉也不太走心,“京来叔叔你挪个腿。”
豪华的车内饰、两张远超普通人颜值的脸,明明不止他们两个,观众也只能看到他们两个人。
「气氛好怪。」
「岑末雨的脾气真大啊,大得我似曾相识,他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的走过鬼门关性情大变。」
「京来叔叔……不是小叔吗?你小子还夹了?」
「什么夹,这不是阴阳吗?完全不尊敬,听起来还挺像抱怨贺京来的腿碍事的。」
贺京来没有挪,他伸手拿走谢未雨打算放在膝上的老吉他。
男人的手抚过琴头,缓缓往下,似乎在检查这把吉他的质量。
烧火棍过个十几年还是烧火棍,音质一般,弦距太高,不好上手。
他更在意琴箱上的刻字。
贺京来拿吉他的姿势很专业,只是一身打扮太不吉他手,西装和吉他,却依然隔着直播间令从前的粉丝怀念。
不用猜谢未雨都知道他认出来了,但他有不能说的秘密,只好迂回地问:“京来叔叔上节目还能做吉他手吗?”
他不否认贺京来现在形象的成熟英俊,只是谢未雨的记忆断裂在那年坠楼,他怀想的也是从前的樊京来。
以前的鸟不懂物是人非,现在做人的谢未雨也忐忑,怕他们之间的断弦续接,是否能和从前一样。
贺京来不看他:“你希望我做吉他手吗?”
他已经见过太多「谢未雨」了,本能驱策他规避相似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