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清(116)
“十三王妃不是在你那儿吗?”依靠心声沟通,小鹦鹉更是懒洋洋地飞,没有一点干劲。
“太初神尊的住处有天地神力护佑,她不同意我一个本命兽哪里飞得进去?”小鹦鹉飞了好几圈,上上下下都没有看见扶清和十三王妃。
通过小鹦鹉,殷九弱也看见了状似毫无异常的夜晚。
一切都非常正常,唯独这个跪在自己身下的人不正常。
因为查不出半分疑窦,殷九弱几乎已经肯定这人就是扶清。
她拼命想要找出只有十三王妃跟自己知道,扶清不知道的事情,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发现还真是一件都没有。
“殿下,您怎么了?”扶清眼见着殷九弱在这短短几刻间神色变了好几变,不由得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馅儿。
“是奴家哪里做得不对吗?”她那双媚眼里盛满清透的水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若是旁人看见这一幕,早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只觉得连心都甘愿掏给她。
但殷九弱一旦想到对方是扶清,心里便烦闷异常,还有更难以压抑的恨意闪现。
她以为扶清强行神降,破戒闯魔界抢婚,已然是女人能做到的最出格、最不可理喻的举动。
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小看太初神尊了,人家纵横于世,无所顾忌,便是生了心魔也不加克制,反而更过分。
过分到假扮别人来接近自己,真是荒谬绝伦。
对自己有什么好心执的。
“殿下?”扶清因为担忧和紧张,不自觉咬紧唇瓣,滋润出一片诱人的嫣红水色。
“你很喜欢我?”殷九弱鬼使神差地问道。
“喜欢……殿下,”女人几乎将上半身靠在殷九弱腿间,触感绵软。
即便变成别人的容貌,这女人的神态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看似清冷傲气,实则疯癫到让人失语。
殷九弱眸光清寒,忽略掉腿间的柔软,居高临下地扫视扶清,微微笑着继续问:“为什么?”
被忽然的问题惊讶到,扶清垂眸,纤长的眼睫挂着细小的水珠,该怎么回答?
那个十三王妃会怎么回答?
她一直都很清楚殷九弱赤忱、温柔、美好,那些人会被这样一个容貌好性格好的小九吸引在所难免。
她们应该都能说出殷九弱许许多多的优点吧。
“因为,不会喜欢别人,”女人沉默良久,呢喃软语这么简单的几个字。
听上去烂透了。
听到这回答,殷九弱立刻就想冷笑,在心里笑到一半,反应到这不是扶清模仿十三王妃的答案。
是这女人自己的答案。
她顿时让自己的冷笑再加带上浓浓的嘲讽,怎么,至高神寿元恒长,流水般的岁月里见过千千万万的生灵,神于他们之间穿梭视其为无物。
呵呵,不会喜欢别人,不管别人好与与坏,都偏偏就看中自己吗?
疯魔的人才会是这样的答案。
“嗯。”
得到一个语气词的回答,扶清顿时心口一空,紧张到指•尖都有些发麻,是被发现了吗?
还是小九不喜欢这样的回答?
女人湿软的呼吸全数撞在殷九弱的手指上,脑海里闪过扶清含弄指节的画面,殷九弱即刻把手藏到身后贴住衣物,企图将那种感觉从身体里甩出去。
“殿下,”扶清软绵绵地抬头,就这么凝视着殷九弱,“您如果太累了,奴家只陪着您休息,为您点灯好吗?”
重新握紧桌角,殷九弱强作镇定,将双腿移开,不想被发现任何端倪,更不想与扶清有任何接触,便低声说:
“我还要处理政务,你先回去睡。”
“不能让奴家待在殿下身边吗?”
“我处理政务会很枯燥,你待着只会无聊。”
“不会无聊的,”扶清舍不得这个夜晚,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奴家只陪侍一旁,绝不打扰您。”
殷九弱意外地瞥了一眼扶清,还以为这女人会坚持想和自己发生肌肤之•亲。
绝不打扰?
只是陪在自己身边,就能缓解扶清对自己的占有欲了?
她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扶清,看似这女人要的很多,实际又好像很少。
这样的念头与疑问一旦冒出来,殷九弱心底的怒与恨也跟着涌起。
为什么予自己苦痛的人,偏偏记得最深?
好的坏的,如附骨之疽不曾遗忘半分。
“现在夜里寒凉,你衣衫单薄不如早早去睡。何况我今晚的确事务繁忙,恐怕无暇顾及于你。”
听着殷九弱对自己的温言软语,扶清心里一半欣喜,一半更加妒恨。
这份温柔令她近乎枯萎的心重现生机,可这份温柔并不是给予她的。
原来小九对待她们真的很好,温柔小意体贴入微,她们也让小九很快乐很开心吧。
为什么自己不能令小九快乐,她好希望自己也能重新使小九快乐。
“殿下,我该怎么做?”扶清喃喃自语。
殷九弱也一阵失神,可叹她也不知道。
见「十三王妃」神色怔怔,似乎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后殷九弱直接起身拿起书简,快步走向殿门。
她要暂时逃离这片迷雾,好好整理思路。
“我要与三位叔叔商量政事,今夜你先行就寝,不必等我。”
弱不禁风的女人连忙追了过来,口唇孱弱,眸光破碎,“殿下,奴家真的不能陪着你吗?”
听着扶清这一晚上如此娇滴滴地自称奴家,再唤自己殿下,殷九弱心里泛起怪异的感觉,好像时光和身份又一起倒转了。
卑微祈求、放低身段、赤诚倾慕的人再次换成了扶清。
突然想到扶清假扮「十三王妃」刚才还特地问自己,是否会与神尊和好。
她心中的怪异更甚,向来手段强硬的扶清,不是强行消除自己的记忆,就是用神魂锁•链将自己绑着困住。
自从同意为妾后,所作所为从强硬变成了……魔怔。
好气好笑外,她只余下满心疑虑。
“你先休息吧,我可能还要去探望岁歌,你不用管我,”她没有再多废话,一拂袖袍果断大步流星地离开。
徒留下衣衫单薄、身型孱弱的美丽女人,倚靠着门边,静静遥望毫无留恋的修•长背影。
扶清嫩•白指•尖用力,一瞬不停地看向殷九弱,眼神幽幽,就仿佛对于她来说,被忽略被替代都不重要,她只要此刻殷九弱回头再看她。
或许她以前所参悟的太上忘情,不过是一缕空壳,唯有真正经历过、献祭过、沉溺过、失去过,才能渡过情•爱长河,渡过不净观得其正果。
而扶清她……渡不过,也不想渡过。
飞快离开那块「是非之地」,殷九弱酒也完全醒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逛逛。
魔界外围特有的瓜皮灯下,出现一个红衣身影,是阿引。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殷九弱,急忙一脸惊喜地跑过去。
“九弱,你也睡不着出来散步?”阿引布满愁云的眉心稍微舒展几分。
“嗯,”殷九弱抿抿唇,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勉强可以算是睡不着吧。”
如果真是扶清睡她身边,她还能睡着才有了鬼。
“那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人聊聊天,”阿引一如既往地单纯直爽,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烦恼,“这么多年过去,你说冲忧姐姐会不会慢慢就和风起冰释前嫌?”
“何出此言呢?”
“她们师姐妹十几年,感情深厚,所拥有的时光是我不能比的,”阿引有些苦恼地蹲下,捡起一片较为平整的石片打水漂。
闻言,殷九弱嗤笑一声,拍拍阿引的肩膀安慰道:
“你放心吧,有一些事是跨不过去的,不管那边的人有多努力,分道扬镳的人永远不能再走到一起。”
明白殷九弱的意思是她绝不会与扶清重蹈覆辙,但阿引还是担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