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185)
燕屿缓缓抽出长刀。
这似乎是某种信号,僵持的局面被这一动作打破,密密麻麻的虫潮再一次疯狂朝他涌来!
那么多、那么庞大的蜘蛛。一个小小的人类,还不如它的足肢高,似乎下一秒他就会被撕成碎片。
但他仿佛没有恐惧,在高耸的蜘蛛尸体堆上一跃而起,长刀划破空气,而他竟也如一把雪亮的长刀,无所畏惧地劈碎一切挡在他身前的敌人!
洁白的蛛丝四面八方朝他扑来,而他凌厉地划破蛛丝,凭借核心力量在空中转身,落入一个蛛形虫六只眼睛之间。落地的那一瞬间,铿然一声,长刀刺破外骨甲!
疼痛让蛛形虫疯狂甩动头颅,而燕屿伸手探入伤口,死死扣住。
这么点伤口当然不致死,但他的目的原本也不是这个。
精神力借机钻入它的大脑。
巨大的蜘蛛顿住了,它陡然转换方向,朝着同伴砸去!
精神控制!
整体性网络最害怕的就是病毒,当一个站点被劫持,邻近的站点就危在旦夕。被同伴攻击的蜘蛛嘶鸣一声,下一秒就被如法炮制地操控了。
疯狂的蜘蛛们悍不畏死地继续冲上来,毫不在意地给燕屿提供助力。难道它们是盲目愚蠢吗?
不,而是这群狡猾的蜘蛛知道,个体的精神力是有限的!
只要需要处理的虫超过他能够控制的数量,他就会精神力过载!在这途中死去多少同伴也无所谓,万一自己是刚好超载的那一个呢?哪怕自己是刚好被杀死那一个又怎样呢?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抢夺吧、奔涌吧!
蛛形虫是一个整体,你的延续即是我的延续!
满目都是尸体,满目都是偏执的敌人。
燕屿杀到最后都已经麻木了,长时间的战斗和精神力操控让他甚至差点迷失在精神网络里,而到达极限的操控数量带来的后果就是但凡有一丝松懈,就会有蛛形虫毫不犹豫地反身背刺过来。
吃了两次亏之后,他于是抛弃了一部分外围的蛛形虫,直接操控他们去与其敌人共归于尽,然后缩减操控范围,确保身边的防线处于绝对控制之下。
但是三千多只蛛形虫啊。这个数量换成比它小十倍多的人,做操都能占满一个足球场。
它们挤在地宫里,仿佛无穷无尽。
燕屿浑身都疼,摔下来磕磕碰碰的疼,肌肉使用过度的酸痛,大脑超负荷运转的刺痛。
握着刀的手在抖,但他还在冷静地思考。
曼努埃尔被拖住了,没有外援。
热武器早就用完了,只剩一把长刀,没有火力。
数量悬殊到一只虫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没有胜算。
但我到绝路了吗?
不。
燕屿想,他还没有到绝路。
在最后一个己方战力被杀死后,燕屿那把被血染透的长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都后退!”
此刻绝境,他已一无所有,唯有他本身,作为致胜的砝码。
他想,在这个残酷的虫族社会。我羸弱、我无力、我是一只虚张声势的蜗牛,但没关系,武力从来不是我夸耀的资本。托举人类走向星海的智慧,也必将托举我。
蛛形虫是智慧生命——这就代表着它们可以从心理上被攻破!
任何存在知性的生命体,无法摆脱的欲望即是他们的弱点!而蛛形虫所渴望的是繁衍,是雄虫,所以——
燕屿就是他们的弱点!
精神网络里传来一声凄楚的哀鸣,蛛形虫便如潮水般,被不可坑拒的引力驱赶着后退。
再一次,燕屿赢了。
*
地下洞窟很暗,唯一的光来自明灭起伏的求偶纹。沿着断裂的地层,抬头向上看,会看见一只只蜘蛛脑袋挤着脑袋朝下探。很像古罗马的露天剧院或者斗兽场。
然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用蛛丝织出了向下的网,白茫茫一片仿佛某种旧时代的电影幕布,又或者魂幡。又使得画面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虫群突然朝两边分开,一只最大的蜘蛛缓缓走出,落在那片白网上。
很奇怪,虽然与世隔绝,但他们居然会虫族通用语。只不过因为久不使用,语法混乱生涩。这只领袖般的蜘蛛问:“繁衍……不……绝对……不?”
燕屿连蒙带猜:拒绝繁衍,绝对拒绝?
精神链接中传来肯定的情绪。
燕屿堪称冷酷地说:“我绝对不可能与你们繁衍。满地的尸体可以见证,若违背我的意愿,我有终结的勇气和决定。”
话音还没落下,那只蜘蛛黑而圆的眼睛便滚落出泪水。
眼泪是会传染的疫病,一瞬间周围的蜘蛛们也都啪嗒啪嗒哭了起来。泪水快将空气都变得咸湿。但精神链接里的情绪,除了海一样的悲哀,竟然还有几分诡异的平静。仿佛本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只是不甘心地做出最后挣扎。
它们的眼里好像突然没有了雄虫的存在,彼此靠在一起抽噎,脑袋挨着脑袋掉眼泪,肢体挨挨碰碰,伤心地窃窃私语。
大蜘蛛不知道在想什么,定定地顿在那。
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大蜘蛛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蛛形虫们口器张合,应和声此起彼伏。然后从最边缘的蜘蛛开始,它们悄然离开,没入曲折的黑暗。
而大蜘蛛的足肢挪动,迈着小碎步靠近,在燕屿面前低下硕大的头颅:“你……离开……我,爬网……”
燕屿:“我离开,你爬网送我?”
大蜘蛛一拱一拱地点头。
燕屿感觉自己好像路过了什么宝可梦现场,他看着蜘蛛湿润的眼睛,不由得偏过了头。身为智慧生命,当注视着同为智慧生命的某个族类走在末路上时,便会自然为此产生一种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
他刚准备组织措辞训问曼努埃尔的坐标,眼神便凝固了。
虽然从更高的地层上垂下了白色的织网,但因为激烈的战斗,这一层原本的蛛网反而被扯了下来,露出了原本的石壁。
以及石墙上刻画的古地球人类文字。
燕屿知道,曾有人类抵达过这里,那艘船叫阿芙乐尔号,船上的所有人都死于虫族之手。可是,如果是真的,这里为什么会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难道虫母抓住人类之后,没有立刻吃掉他们吗?
或者说,这里有可能留下先烈的遗骸吗?
于是话音在他嘴角转了转,出口便变成了:“我想……去和这个有关的地方。”
第128章 阿芙乐尔号
燕屿和阿芙乐尔号的渊源要追溯到塔斯马尼亚星。
这具身体,在塔斯马尼亚空难中被发现,从此成为一个虚假的奇迹之子。
在养父死后,唯一的知情人也在人鱼事变后被清查。为表诚意,包括口供在内的所有相关资料,都打包发给了燕屿。
他收到的时候,静静看着那个装着他来历的箱子,过了很久,还是没有打开。他害怕看见的真相比他想象的更丑陋。这具身体的来历重要吗?他只要知道自己的灵魂来自何处就够了。
直到下定决心,要亲手推进虫族这场社会变革后,他才从带来的一堆“嫁妆”里把它们翻了出来。
然后他看完了所有资料,不知道该失落还是该庆幸地发现,真相依然犹抱琵琶半遮面。
来自唯一目击证人的口供里是这样说的:“……飞船事故的确是意外!我不敢上报的原因,除了担心影响升迁,还是因为现场太诡异了!船上没有一个人,不、我不是在说没有活人,是没有人!意思是船上的乘客都不见了,地上有很多很多血,但没有尸体,我没找到——或许他们都被虫族吃了。”
“什么?你说为什么报告里说宇航船失事后自燃,导致尸体被焚毁?打了个时间差,让星舰意外‘自燃’多简单啊。”
“至于那个小孩,他是现场唯一的活人。现在想来,或许当时真的是一场虫族的袭击,这个小孩就是那时候遗落的小虫子……我当时没想过,现在我真的明白了无视其中的可疑,会给人类带来多大风险,我真的后悔了,真的……我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