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142)
坐在回家的磁悬浮车上,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燕屿还在回想安提戈涅口中的梦想。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伊卡洛斯悄无声息埋下了一颗种子,当种子发芽长成树,它会掀起建在上方的房子的地基。
他不禁在想,这个梦想会是安提戈涅的太阳吗?
落叶归根是东区的太阳,自由平等是南区的太阳,人类主义是伊卡洛斯的太阳。连人鱼,都有一轮黑太阳,名为复仇。
在黑暗寂静的宇宙中,恒星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捕获一群群迷茫的飞蛾。
他怀疑安提戈涅也会陷入理想的漩涡,所以他问安提戈涅:“科梅阁下知道这件事吗?”
安提戈涅吃撑着脸,意气风发道:“我想给雄父一个惊喜,还没有说呢。等我们弄出了一点成绩再告诉他吧!”
“……”某种不详的未来似乎在朝他走来,燕屿连自己把一整杯花蜜都喝下去了也没察觉到。他的内心在剧烈地震荡,不知道是否要劝阻他。
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劝阻安提戈涅呢?
伊卡洛斯耗尽后半生,呕心沥血布下的杀招,他又能以什么理由去拆穿呢?这是为人类好不是吗?
安提戈涅还在努力卖安利,想要把赫利俄斯拉入局:“……其实,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想要,那个。”他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拜托拜托,资助我们吧,绝对不会让你亏本的。”他双手合十,很可怜地请求。
的确,再怎么也不会亏本。别说以燕屿的人类立场而言了,就算只是普通雄虫,也不会担心亏本。安提戈涅背后的科梅总能为他收尾的。
问题是,他真的要资助吗?
对于伊卡洛斯计划里这些天真的雄虫而言,是不是太残忍了?他真的要推他们往前走一步吗?
他还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就看见对面大厦上,大屏广告被换下,新贴上的广告幕布随着机械臂缓缓展开。那是一张电影海报,海报里的人很眼熟。
“啊,是老师。”安提戈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怔了怔。
燕屿手突然一抖:“我记得,雄虫纪录片只能在雄虫去世之后公布,对吗?”
菲利普安抚道:“这只是宣传预热,你看,上面没写上映时间呢。”
但这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只能代表伊卡洛斯还没死,可是也没多久可活。
紧接着,他又想到,人类还有多久的和平时间?
伊卡洛斯如果死了,他有足够的能量让虫族这台战争机器停下来吗?他的雌君曼努埃尔有吗?又或者说曼努埃尔会愿意为他做到这一步吗?
恐怕不会吧。他现在还在为军衔不够,无法顺理成章接管军团长之位而烦恼呢。军衔该怎么晋升呢?只有一条路——上战场,用敌人的血肉为自己加冕。
甚至,恐怕困扰着曼努埃尔的问题也困扰着其他虫族。他只是万千军雌的一个缩影。军雌的结构体系就是如此,战场才是他们唯一能够向上爬,改变自己、乃至族群命运的阶梯。
他的内心陡然沉重了起来。
燕屿克制地收回视线,柔声安慰起情绪明显低落的安提戈涅,似乎是出于关心而做出了决定:“或许这也算伊卡洛斯校长的愿望吧,我会资助你们的。我也只能用钱来出力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逼真的黯然。
“谢谢。老师有你这样的学生一定很欣慰。”他感性地抹掉眼角的泪花。
欣慰吗?燕屿心头掠过一片阴云,或许有你这样天真的、容易被所谓爱蛊惑的学生,才最让他欣慰吧。
思绪回到现在,他把磁悬浮车停在了广告大屏前,此刻他很感谢雄虫的特权,让他能够在此停驻。巨幅海报中,他所乘坐的磁悬浮车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点,他变得无比渺小。巨大的眼睛能够装满他整个人,他贴着玻璃窗往外看,只能看见那双眼睛。
眉眼弯弯,带着温柔的笑意。
不知怎么的,燕屿突然有些难过。
他的笑是真的开心吗?在虫族的时候,他会思乡吗?现在呢,在遥远的白榄联大,他会孤独吗?
已经没有时间给我悲春伤秋了,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他想。
*
中午十二点,白榄联大的钟塔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这所学校的学生和职工们还从未听见它响过。或许是有的,走在路上的夏凛月恍然抬头,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踏足白榄联大的时候:“招生考核的时候,在全息模拟中,这个钟塔响过一次,作为虫潮开始的标志。”
走在他前面的学姐突然回过头,对他解释:“在虫族的丧葬文化里,会有一栋钟塔记录雄虫死亡的时间,在雄虫死亡时才会敲响。”
“所以当时招生考核的背景是校长死去,和平协议被撕破吗……”夏凛月喃喃,原来伏笔在最初就已经埋下,一切都早有预兆。
他看见很多眼熟的同学穿着黑衣,匆匆赶来,丹妮格林就在其中。看起来,在权力场浸泡过的年轻女性更为锐利了,她抬眼看过来。因为东区和帝星的矛盾,他们一直没有联系,此刻他们才有机会靠近谈话。
“听俞烁说,他准备给队长送一台机甲。”丹妮格林低着头看地上的雪,问,“你准备送些什么吗?”
夏凛月却摇头:“我没什么可送的,在他走之前的时候,我就委托第七军顺便送了点东西给他。你这么问,是你准备了礼物吗?”
“这颗星球。”丹妮格林微微一笑,“这颗星球和这个星区,都是人类联盟送给伊卡洛斯的东西。”或者说陪嫁?
“原本,在伊卡洛斯死后就应该回收的。”
夏凛月大为震撼:“你把它搞到手了?”
“也有伊卡洛斯自己的配合,不然不会这么顺利。我这次来是带着资产转移证明来的,现在只差队长的签字了。”说这话的丹妮不无得意,果然,还是搞政斗适合她。在被队长打击了作为指挥的信心后,她终于在政治场上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重拾了信心。
不过短暂交流完后,他们又陷入了寂静。
穿着黑衣的人群鱼贯走入钟楼与礼堂,自觉保持了缄默。
他们看见虫族们牵起层层叠叠的黑纱,然后静默地隐入深处。目光顺着弯弯曲曲的走廊盘旋往上,虽然开着明亮的灯光,但一重叠着一重的黑纱却渲染出了黑色的漩涡。在那阴影的最深处,就是伊卡洛斯。
下属低着头进来汇报情况,塞基只是沉默地点头。
黑纱从天花板垂落,像一首挽歌,覆在他的脸上,也覆盖在沉睡的伊卡洛斯身上。他的脸紧紧靠着塞基的腹部,第一次,林洛以这样的姿势在他怀里死去。然后伊卡洛斯从这个名字中站起来,他说:“我重新叫你一个名字吧,你不要叫厄洛斯了,我叫你塞基好吗?”于是一对情人重生。
第二次,伊卡洛斯以同样的姿势陷入永眠。
这一次,不会再有谁破茧重生。
用一种死掉的语言,描绘我的爱。塞基、Psyche,我希腊语的灵魂。
你是爱我吗?还是将我当成你追逐太阳的蜡做的翅膀呢?
到他死,塞基也不知道答案。
第098章 花蜜糖
“你今天出去了?”曼努埃尔回家的时候,看见客厅里的罐装浓缩花蜜,袋子边还摆放着几盒花蜜糖。他拿起来晃晃,装得满满的。
他还怪惊讶的:“你能适应这个口味吗?没听你说过。”
按照他对人类饮食习惯的了解,他们一般接受不了这种浓度,不像虫族,能吃是福,只要能量高就什么都吃。
燕屿看着他手上的花蜜糖,神色微妙:“不,这是店家的赠品。”
在他和安提戈涅聊完天之后,正准备离开,店家突然神出鬼没地闪现在他们桌,扭扭捏捏递出来一罐浓缩花蜜,细声细气道:“谢谢您对我们店的支持,看您喜欢我们的产品,不胜荣幸,这是为您准备的赠品。”
他欲盖弥彰道:“没有要撬首领墙角的意思,只是纯洁的赠品。”
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花蜜的燕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