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137)
燕屿一怔,却不是为科梅这种古怪的坚持,而是想到了曼努埃尔。这对父子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才让他如此笃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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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曼努埃尔所说,科梅坚持以身作则,说是处罚就绝对不能疏忽。今日是他有实无名,那日后会不会更进一步有名有实?威信的崩塌就是被一次次所谓情理之中的让步所导致的。
“接下来的雄保会的事物就交给你们了。赫利俄斯那里不要轻举妄动,曼努埃尔——他如今成长的地步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他终归是个雌虫。得到权力就会想要永远抓在手里,生前死后都不能放手。不用我们动手,他就会让赫利俄斯阁下与他生下虫卵的,到时候赫利俄斯阁下就会明白。雌虫终究是另一个性别,只有雄虫能体谅雄虫。”
科梅对另外两位副会长颔首,不徐不急交代:“正好,我也有空去处理一些舆论上的问题。”
圣堂联谊会火灾中,要求雄虫撤离完后,雌虫们才可以离开的事情传出去后,引来了许多抱怨,虽然更多雌虫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盖住了那些不满的声音。但科梅不会忽略这些隐患。
正好,他现在能有空处理这些对抗情绪。
越是底层,越容易把负面情绪寄托在性别矛盾上。上层雌虫反而不会反对雄虫的特殊地位,因为他们和雄虫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他们能够和雄虫结合诞下优质后代。所以在他们眼里,雄虫是可以合作的伙伴,也是可以获得的资源,同时还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政治力量。
但底层雌虫却没有这个机会,雄虫稀少就导致雌雄配对时,雄虫总是高娶。他们只能通过冻精生卵,而高等种雄虫因为有自己的护卫队,也不会被雄保会钳制,拥有捐精与否的自由。就算有,也不会被底层雌虫所获得。
而因为雌虫社会的特殊性——他们的未来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基因等级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这种种族特性使他们的阶级固化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人类所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是夸张的错误说法,但对于虫族而言,这就是事实。
本质上这是阶级矛盾。
雌虫议会里的各族群领袖难道不知道雌虫们的不满吗?但他们都是上层雌虫,是这个制度的受益者,所以轻易不会想去改变。
让他们对雄保会不满,总比让他们对自己不满好吧?
他们心知肚明这是在拿性别矛盾转移阶级矛盾,借此,雄虫们拿走了雌虫们手里那部分舆论权。他们接受转移矛盾,但要求有权控制舆论。雌虫们不擅长搞舆论,也看轻这种“旁门左道”,自然认为这是笔划算买卖。
加上雄虫们一开始手中就在舆论场中占据的那部分,发展到如今,所有媒体渠道都已经被雄虫垄断了。
掌握在雄虫,或者说科梅手里的力量——他掌握着垄断媒体集团,也正是凭借这份力量,他才成为了第三个雄保会副会长——当他想要灌输一个概念时,已经不能用操控舆论来形容了,只能说是洗脑。
科梅想到远方传来的消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也正是时间刚好。”
另一个副会长看他的表情,联系上下文,似乎想到了什么:“是……那边的消息吗?”
科梅轻叹:“是啊,伊卡洛斯的纪录片可以准备预热起来了。”
普通虫是不可能知道伊卡洛斯伪装雄虫的真相的,所以他在雌虫们眼里,就是一只雌君不孕不育依然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绝世好雄虫。用真实存在过的雄虫典范,去给底层雌虫们一管虚幻的抚慰剂,让廉价的爱情幻想去填补现实的空虚。
同时去分裂底层雌虫们的内部共识。
“其实也不是没有好雄虫的,一竿子打死太激进了。”这样的话,看似理智,其实也是在自我分裂。无论是哪个种族,都从不缺少向往另一个群体,而脱离自己群体的智慧生物。
只需要一点虚幻的、被爱的可能,底层就无法团结起来。
这正是他同意与伊卡洛斯合作,索取的报酬之一。
第095章 远方的冬天
进入冬天的时候,赫利俄斯没有感觉。
在星际社会,调控地表温度已经不再是幻想,虫族们普遍不喜欢寒冷阴湿的环境,所以温控系统铺设到每一个财力足够的星球,蝶族主星当然也不例外。
这里没有四季,只有春天。
在虫族的日历里,当然也没有冬季的标志。事实上,传统的四季在步入星际时代就已经逐渐被遗忘了,新历是根据帝星运转规律来划分的,他常常要自己换算一下,才知道按照地球旧历这该是什么季节。
所以当地球故土的冬季降临,他并没有及时发现。
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夏凛月,他伸出手,一朵薄薄的雪花落在指尖,又顷刻融化。
“下雪了。”
在一个月前,东区和帝星经过几次谈判后,终于签订了和解条约,东区得以重返地球。期间伴随着怎样的曲折复杂自不必多提,在两个大体量的政治实体之间的会面,必然伴随着损伤,就像两块石头碰撞后也会掉下碎屑,只不过落在现实,这些碎屑都是掺着血的。在终于试探出彼此的底线,并交换了基本诉求后,东区时隔上百年,终于又回到了故土。这不代表他们之间的战争已经停下了,更深入的议题还在等待讨论, 第七军和第十军依旧在边界保持着警惕。在留在一线和前往地球的选项里,他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告诉自己的父亲,他想去看看地球——看看那个他们飞蛾扑火般追逐的星球。
夏凛月还记得在星船缓缓降落地表时,透过舷窗,从上空俯瞰地面,黑洞洞的矿坑裸露在地表,幽深而巨大,像空洞的眼眶凝视着宇宙。它看起来满目疮痍,半点不像睡前故事里美丽的水蓝色摇篮,它没有神秘的光晕,也没有小时候他幻想的那样,靠近就会唤起身体里的血脉。
它看起来好平平无奇。
年轻人们感到幻灭。
付出了那么多,只为回到这颗平凡的星球上,真的值吗?
但是当他离开星船,穿着防护服行走在遍布辐射的废墟之中,又不可避免地感到亲切。被抛弃在地面的钢铁森林虽然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复曾经的光鲜与坚固,但还顽强地保留着过去的影子,街边残留的广告牌上每一个字,他都能认出来,就连商店里挂着“最后一天清仓大甩卖!全部9.9!全部9.9!骗人老板上不了方舟!”的横幅也充满了亲切感,甚至光凭这几个模糊不清的文字,他就能想象出千年前这家店的老板会用怎样的话术招揽顾客。
“今年冬天你还要回去吗?”姬羽之走过来问。东区依旧延续着古地球的民俗节日,在地球北半球进入冬天的时候,他们还是习惯性团聚。但夏凛月摇了摇头:“应该会去不了了,地表辐射和污染超标,净化器械昨天才到,工程量太大了,说不定明年新年都没办法完工。”
治理放射性污染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大工程,所以地区在帝星这些年一直没有得到治理,美其名曰“等大自然自己代谢”,说到底就是觉得亏本。反而是东区因为要治理纪念星,所以积累了许多经验,就等着回到地球大展拳脚。这个重修故土的计划花费巨大,按照初步预计,要治理到山清水秀可以移居的程度,说不定需要砸下造一支新主舰的钱——算上东区的,人类一共才十支主舰。
任务重大,耗钱,但更耗时间,夏凛月已经做好了一辈子留在地球上的准备了。又或许,他望着地球,想到被牺牲掉的队长,也会觉得羞愧。可是既然依旧牺牲如此巨大,倘若让地球继续荒凉下去,岂不是更辜负了所有为此牺牲的人?送别燕屿的时候,他没有去,或许当地球再次美丽的时候,他才有勇气去邀请燕屿来看看这颗星球。
姬羽之舔舔嘴唇,在心底组织好语言:“或许你需要回去一趟……我不是指回东区。”
夏凛月先是疑惑,不知道除了东区还有哪里可以被称为“回去”,随后就是愕然。见他似乎反应过来了,姬羽之才点头:“我刚接到消息,白榄联大那边召开了新一届医学交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