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177)
那个他已经忘记名字的雄虫随口问:“什么?”
伊卡洛斯笑道:“一个来自人类的神话。一个冒犯神明的人背负着惩罚,要一直把巨石搬上山顶,然而永远无法成功。因为他要搬动的石头太沉重了,在到达山顶之前,巨石就会因为重力和山坡倾斜的角度而滚落。所以他虽然空有智慧和伟力,却只能徒劳地做无用功。”
“听起来有点意思。”那个雄虫点评,随意地指了指他,随口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姓西西弗斯好了。”
圣地亚哥顺从地低头,感谢雄虫的赐名。
伊卡洛斯又问那位雄虫:“你觉得,西西弗斯要怎样才能摆脱他的宿命?”
恭敬低头的圣地亚哥余光中似乎看见,伊卡洛斯似乎在注视自己。
而那个雄虫漫不经心回答:“不知道,恳求神明的宽恕?”他咬下一口小蛋糕,笑得可爱,“或者……杀了神?推平那座山坡?”
他一直是很聪明的虫,他知道伊卡洛斯拉拢他的意图。可是算了算雄保会稳定的晋升路径和工资待遇,圣地亚哥便微笑着移开了眼。
他唯利是图,他贪婪成性,所以在雄保会败局显露之前,他绝不会背叛!
什么理想,什么平等,都是骗小孩送死的谎言。
“西西弗斯”很可怜吗?他们只有为雄虫服务这一条路,大部分隐翅虫为了完美地伪装成雄虫,明明身负虫翼,却终身不被允许展翅。
或许吧,但那又怎么样呢?依附于高位的雄虫,享受特权,狐假虎威的时候是真的爽啊!
加缪曾说:“西西弗斯无声的全部快乐就在于: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无论是成为雄保会的帮凶,还是选择背叛。都是他向上攀登的过程,他不是伊卡洛斯的棋子,只是现在到了改弦易辙的时刻了!
他相信未来不再属于雄保会,所以此刻他选择走向新的山坡,成为另一位棋手的棋子。
圣地亚哥·西西弗斯大笑着振翅,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升空,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高飞。
他想起塞基的话,有些花,需要切掉根才能重新生根。
那就让我来做那个为隐翅虫一族断尾求生的角色吧!
他直直冲向灼灼烈日。
高飞吧,身负巨石的西西弗斯!
然后在追击者即将赶上他的时候,锋利的、带着红色不明斑点的匕首从太阳穴横穿而过。匕首在脑中反复旋转,以最严酷的手法,保证大脑被彻底破坏,绝对不会被提取到任何生前记忆。
于是在抵达最顶点的太阳前,“西西弗斯”的尸体沉重地坠落。
*
“滴!!!——”
荒星。
医疗舱传来尖锐的警告声,打破了古怪的沉默。
燕屿和曼努埃尔俱是一怔,抬头看向医疗舱的显示屏,上面显示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警告!警告!检测错误!检测错误!”
一连串他们看不懂的数据疯狂闪过。
燕屿神色一边,突然五脏六腑一阵绞痛,他侧头吐出一口混杂着柔软内脏碎片的血。
曼努埃尔紧张地凑近:“你怎么了?”
*
砰。
演播厅大楼外,坠落的西西弗斯仰面朝上,永远不知足的双眼望向天空。高空坠落让他粉身碎骨,腐蚀性的毒血在身下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周围的虫小心翼翼靠近。
“那是什么?”
有雌虫飞到尸体上方往下看,与扩散的瞳孔对视瞬间,他突然汗毛倒竖,潜意识拉响了警报,眼睛却还没捕捉到异常。
“等等,看那里!”
只见像西瓜一样四分五裂的后脑勺处,一条硕大的裂口蜿蜒到插着匕首的太阳穴。裂口先是流出暗色的毒血,但渐渐又变得鲜红。
仔细看,那鲜红的须正在蠕动。
*
“我不知道……可能是雄保会给我注射的试剂。”
燕屿想到了池涧西的警告,他原以为那是普通的恐吓,而自己已经当机立断把那块肉剜下来了,应当能抑制毒性扩散。
可是如今看来,雄保会用心险恶远超他的预期。
“你的医疗箱呢?”那块肉作为样品被密封在内。
然而当打开医疗箱,看见里面保存下来的样品,他们脸色陡变。
“离开这里!”燕屿猛地推开曼努埃尔,疾声道。
*
雌虫飞低了点,歪头凑近看西西弗斯头颅上的裂口。
下一秒,他不禁毛骨悚然,理智疯狂尖叫,几乎是原地弹射开:“快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尖锐到近乎凄厉。
——“这是柱状丝菌!”
第122章 极限拉扯
“原来如此。”
一瞬间,思绪通达,燕屿已然明白了雄保会的打算。
第一层的目的是得到他的雄虫机甲,所以最开始对付他时只派出了雪莱,后续追击也没有拼尽全力。而提前为他注射试剂则是第二层,是为了避免人财两失的保险装置。但燕屿几次三番玩弄雄保会在前,就算他真的屈服于死亡,愿意向雄保会投降,他们也不敢完全相信。
所以有了第三层,给他注射的并非什么毒药,而是被抑生剂包裹住的柱状丝菌,当超过一定时间后,孢子外的隔离薄膜和抑生剂逐渐溶解,孢子就会开始生长,寄生雄虫。这是必死的杀招。
而更恐怖的是孢子特有的传染性。试想一下,被救回去的燕屿会去向什么地方?一定是蝶族的核心地区,总指挥官曼努埃尔的身旁。一旦寄生孢子爆发,将会对敌方造成不可磨灭的打击。运气好的话,雄保会还能不战而胜。
燕屿闭了闭眼,他语速很快,理智地做出安排:“我不能回去,你带着池涧西的遗体走。还有我的雄虫机甲,也不能落到雄保会手上。等会你离开的时候先把它销毁。”
雄虫机甲能源耗尽,不能自主销毁,只能外部动手。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曼努埃尔看着他,虽然知道这是正确的做法,但不知为何只觉得格外刺耳。他冷冷道:“然后你就坐在自己的机甲里是吗?”
喉头一阵腥甜,燕屿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来自五脏六腑中,那一阵阵奇异的、针扎似的疼痛。燕屿不想在这个时候上演什么泰坦尼克号,说到底他们也不是那样能够同生共死的关系。于是他不容抗拒地道:“不然呢?理智一点,曼努埃尔。”
他看着一身戎装的军雌,极尽冷静:“事已至此,是我棋差一招。我低估了雄保会的难缠程度,但是我并非没有做好牺牲的觉悟。既然无法挽回,那么只能尽力止损。”
不同于曼努埃尔压抑的愤怒,燕屿反而有种不合时宜的轻松。死在虫族的荒星,和死在人类的战场,对他而言也没什么两样,反正都是客死异乡。他见曼努埃尔还要说什么,反而平静到甚至带了点无可奈何的笑:“这个时候你还要和我吵架吗?”
曼努埃尔猛地顿住了,成熟的蝶种有一双特殊的眼睛,纯黑的瞳孔外一圈金色的日冕。第一次见面,燕屿便觉得那很像全日食时太阳无法遮掩的光。此刻金色在眉骨下的阴影里,明灭不定地起伏。他似乎在很努力地压抑愤怒,这愤怒不是冲着雄保会的,而是冲着燕屿的。
他很想掐着雄虫的脖子质问他凭什么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结局?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生命有一部分是属于自己的?
但是他不被允许接近,他的理智、他的责任也在逼他远离。他是一方军团的主帅,孤身来接燕屿本就是不理智的冒险。若非能和他势均力敌的鞘翅目军团长重伤还在修养,他都不该来这一趟的。他身后站着那么多信赖他、依靠他、臣服他的虫,他不能做更不理智的事。
所以他再如何愤怒,也只能在安全距离外如同石雕般僵硬地半跪着。
燕屿不明白他的愤怒来自何处,叹了口气劝道:“快走吧。婚姻一场,如果你有点不舍的话,上位后记得对人类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