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忌日快乐(33)
即便黑影的利爪尽在咫尺,也没有人回头去望一眼,只要他们稍稍一顿脚步,背后就会被尖锐地刺开,所有人彷佛摒弃了思考,视线定格在那冒着尖顶的庙宇之上。
他们无需重生,他们的目标就是活着离开这里。
周遭灰败的苍白逐渐消散,凌厉觉得视线凌乱一片,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晕眩,他无法停下脚步,不停地眨着眼想撇去视野里的杂色。
背后的哀哮声渐渐平息,眼前的山路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视线里的庙宇就在眼前不远处了,众人狂奔着,抬脚跨入了庙宇大门。
凌厉将赵对对放在地上,转身躺在地上喘息不止,他上方的夜空静谧安宁,繁星密布,仿佛宇宙中星辰大海般的璀璨明亮。
在这片让人心安的祥和中,唯一不变的故事继续缓缓道来。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凌厉起身去看了眼徐清薇,她失血过多,人早已昏死了过去,所幸还尚有口气在。
“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小和尚要听故事,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庙......”
那间黑夜长明的卧房依旧灯火通亮,纸窗上老和尚和小和尚的剪影被映照得镀上了一层橙黄色的光晕,光晕渐渐放大,这柔和的橙色散去了黑夜的凄迷和茫然。
凌厉觉得四周变得恍惚了起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那缓缓入耳的故事声已经悄然终止了。那个小和尚正站在他和宋成双面前,一双小手拿着玉器和纺锤。
小和尚抬头看着他们,模样依旧稚嫩可爱,那双漆黑圆滚的双眼犹如初生的婴孩那般纯真,彷佛深藏着世间所有的简单和质朴。
小和尚将两件道具紧捧于胸前,当他再次展开掌心之时,手中赫然出现了一小颗树。
它就像是个小小的模型,纯粹简单。
忽然,四周朦胧的橙色彷佛被数道光线劈开,所有的一切在瞬间碎如粉末,像是一颗颗细小的尘埃微粒。
一切发生在剎那,瞬息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他们依旧在最初那条漆黑的走廊里,唯独旁边那台被白炽灯照耀得彻亮的盲盒机器。
第24章 从前有座山(24)终章
徐清薇躺在地上,她手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人虽未清醒,呼吸倒是很平稳。
凌厉揉了下眼,说:“小和尚手里的是盲盒里的东西?我没看错,是一颗树吧......”
宋成双点头:“你放在口袋里的盲和盒子,拿出来。”
凌厉记得宋成双说过这个盒子绝对不能丢,他索性就压扁放在口袋里贴身带着。这盒子历经了大水淹没,风吹雨打,凌厉难以想象是否还能保持基本的完整。
然后凌厉的手刚伸进口袋,就摸到一个完整的盒子,它没有潮湿褶皱,崭新得就像机器里掉出来一样,不仅如此,这不再是个被压扁的盒子,而是里面已经装好东西的立体盒子。
凌厉打开了盲盒。
一棵树。
和小和尚手中的一样,盲盒是一棵树。
凌厉抬头,眼前依旧是戴着墨镜的宋成双,他将盲盒轻放于口袋中,他向着凌厉抬起了手......
在眼前的场景消失前,凌厉看见了盲盒机器的电子屏上浮着一行字。
【更多盲盒游戏规则正在持续更新中......】
“三十九号在不在,轮到三位用餐了,三十九号!”
服务员高亢激情的嗓音将浑浑噩噩三人组彻底拉回了现实,三人摇摇晃晃地坐下,稀里胡涂地拿起了菜单,又鬼使神差地瞎几把一通乱点,最后扶墙而出。
三人人手一杯奶茶,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开始思考人生。
陆文多离开了盲盒世界,鼻子也通了,脸也不红了,头更是不疼了,他摸着脑门,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废话!”赵对对又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太难以置信了,但是起码......我们都活着。”
说完竟心怀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
“等下!”凌厉脑海中仿佛闪过最重要的一点,忙说:“现在几点,不对,是刚才几点?”
赵对对:“哪个刚才?我们不是在那家网红店吃完饭么?”
“服务员!服务员喊我们桌号的时候是几点!”
“一点。”赵对对非常确信地说:“我很肯定,这家店门口就放着个悬挂的古董钟,服务员喊我们三十九号的时候,我看见了钟面的时间就是一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文多回过了神,神色瞬间苍白:“我和你一早就拿了号,凌厉还没到,我们两就随便逛逛,然后就掉入了漆黑的走廊,那我们为什么会在网红店门口等叫号......”
“没错。”凌厉说:“掉入走廊之前,我恰巧看了眼手机,时间是十二点,那我掉入的那刻就是十二点零几分,如果按照过十二点来算一天的话,我们在盲盒里一共呆了约莫五天,如此推算,盲盒世界里的一天约等于现实十分钟。”
赵对对神情也不好了:“我们人在盒子里,那在这个商场里闲逛,在网红店门口排队的又是谁......”
参与者身处盲盒世界,然而与其同时现实里的时间也在流逝,而他们似乎拥有“分身”一样,在现实里继续正常活动着。
细思极恐。
三人没有心情再闲话家常了,匆匆告别后,各自打车回家了。
凌厉推门而入的那刻,竟有种莫名的陌生和不舍,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被困在盲盒里多少次,或许在自己也无法预计的日期里,他离开了家,就再也回不去了,即便这个家如今只有他一个人......
阳光繁盛的午后,凌厉照旧把每间房的灯都打开了,他躺在床上,瞪眼望着天花板,这几日一幕幕在眼前慢慢浮现,他本能地有些反胃,闭起了眼。
口袋里的东西却咯得慌,是那个盲盒。
盲盒的内容是颗树。
凌厉对植物并不熟悉,他上网搜索了下,也没法搞清楚树的品种,只是觉得比较接近于榆树。他细细端详着,发现这棵树的树干似乎特别长,长得略有些比例不谐调。
他又试图搜索和这诡异盲盒的所有信息,然而跳出来的都只是商店里正常出售的盲盒,对于那个诡异的世界,完全没有任何线索,仿佛根本不存在。
凌厉顺手打开了和赵对对陆文多的群聊【三剑客】。
【凌厉:你们有没有觉得盲盒里的树有些奇怪?】
凌厉等了好久,这两发小也没有回复他。
夜色降临,不论盲盒世界如何匹配现实世界的时间,那五天的时间的确让凌厉疲惫不堪。
即便屋内灯火通明,他翻了个身,只是简单地裹了层被子便睡着了。
梦里的场景竟是在村落里的时候,凌厉再次看见了那些死去的参与者,从最初活生生的脸庞到最后残忍致死的模样。
他不安地翻来覆去,却并未惊醒。
梦中他满身鲜血地倒在农舍的地上,寂寞又冰凉,像是被人残忍弄碎又废弃的玩偶,那是他被同屋的村民一刀捅死的时候。
不知自己躺了多久,突然,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凌厉看不清他的脸,那人温柔地将他揽入怀中,轻轻贴在他耳际。
宋成双温和得让人想哭泣的声音骤然清晰无比,那是他在盲盒世界里怎么也记不起的话。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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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里,凌厉尽量维持着自己最寻常的生活,虽然每当他走在路上,在上班的时候,甚至是一个人独处之时,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盲盒世界,他不知道下次入盒会是什么时候。
未知会加深一个人本能的恐惧。
凌厉是入殓师,他日常工作地点是殡仪馆。
家属悲怆的哭声和哀伤到死的脸孔曾让初入此处的他内心波澜反复,可如今工作了好几年,他反而是看开了。
生死是最无法把控的事,就好比他自己,曾经以为最小的几率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终究还是来了,来得如此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