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忌日快乐(31)

　　凌厉不禁四下瞅着，两旁密集的树林在漆黑的夜色中仿佛像能行走似的隐隐绰绰，它们近在咫尺，又隔着让人容易忽视的距离，密集又层迭，深山中的密林像是成群的小型山峦，高低起伏，在黑幕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阴森轮廓。而他们这群被迫进入的参与者，闯荡在这黑色的迷宫中，不知生死。
　　凌厉的的注意力原本一直在脚下，可自从被宋成双说了那些在追逐他们的“影子”之后，他的余光总是时不时瞅向四周。
　　有时，他会看见白色的人影一闪，速度飞快，消纵既逝。
　　身后的赵对对突然抖索地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条山路怎么这么长......我们明明跑了很久了，可好像看不到头似的，明明之前都不会这么长的...”
　　陆文多张嘴，猛地吸了一大口冷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求别说，越说越怕。”
　　其实大家都感觉到了，今晚的山路长得不正常。前后方皆是无尽的黑暗，山色朦胧，不见高悬明月，这一群在生死面前争分夺秒的人似是成为了这世间唯一的生灵。
　　宋成双平静的声音忽然有些焦躁：“不要回头，直接往前跑。”
　　凌厉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的余光不再乱转，一门心思紧盯着前方，大喊道：“没听到宋顶流说什么嘛！不要往回看！往前跑就对了！”
　　凌厉加快了步伐，跑到了宋成双边上，特意将声音压得极低，他知道以宋成双的“技能”，绝对可以听见。
　　“这该不会是最后一道关卡吧，跑到天亮......”
　　他们原本就在农舍逗留了一些时间，再加上和村民在村落里的大战，应该耗费了不少时间，可长夜漫漫，无论怎么算起码离天亮还有几小时的时间，他自己都不确认这些人能不能支撑着自己跑完这么久的时间。
　　“我一开始的确这么想。”宋成双沉默了。
　　“所以现在不是了？”凌厉又说：“和这些人影有关？”
　　“是，你觉得这些影子都是什么？”
　　凌厉还未说话，只听垫底最后的范捷大吼了一声，他这一吼，直接惊吓到了跑到了在中间的陆文多和赵对对。
　　“卧槽！”
　　“天啦噜，救命！”
　　凌厉大喊：“让你们不要回头！”
　　范捷实属冤枉，极其后悔。
　　他很听话地真没回头，他垫底跑在了最后，虽然脚下打滑，可靠着手里的粗树枝抵着地跑，也还算跑得稳妥。然而他总感觉有东西有意无意地碰到了他背脊，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着实把他吓了个半死。
　　他们的背后是数十个乳白色的人影，没有面容，只能从有手有脚有脑袋的模样判断是人的影子，而这些影子除了追赶在他们身后，还在不停扭曲变化着，活像团丑陋的疙瘩被人胡乱捏扯，那白色的形状起伏不定，竟让人心生了几分恶心。
　　陆文多直吓得没站稳，脚一滑直接往后摔去。
　　他身后的林涛涛眼捷手快地撑住了他下滑的身子，在他耳边喊道：“撑住，别看了，往前跑！
　　”
　　陆文多脚步发软直打颤，林涛涛从后推着他，逼着他不停脚步。赵对对脚步也缓了下来，她闷闷地哭着，尽量让自己不要停下来，然而长时间的奔跑，她的小腿已经有些僵直抽筋了。
　　凌厉背着徐清薇，跑得很吃力，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坚持多久，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
　　凌厉不得不承认，宋成双看似“自私”的想法在盲盒世界的规则面前才是至理名言，而他所谓的“坚持”或许根本不堪一击。
　　凌厉喘着气说：“宋，你随便说些什么，转移我注意力吧。”
　　宋成双的声音还算平稳：“再说话，你的体力会消耗得更快。”
　　想想也是，凌厉乖乖闭嘴，继续往前跑。
　　突然，肩背一松，侧头只见宋成双边跑边接过了他背上的徐清薇。
　　“说好的，轮流背。”宋成双调整了下气息，又说：“先说清楚，万不得已的时候，我顾不上她，我会直接扔下她。”
　　凌厉点头：“明白。”
　　宋成双又说：“你想聊什么？”
　　“......”凌厉皱眉：“你不是说会消耗体力？”
　　“你现在应该好多了，如果你想聊，我很乐意奉陪。”
　　凌厉觉得这位宋顶流的体力绝非常人可比，他自认体力上乘，可和他一比较，完全被甩开了十条街不止。
　　凌厉想了想，又说：“算了，还是保持体力吧，鬼知道还要接着跑多久，身后那些影子一看就不是善类。你刚才问我这些影子会是什么？我觉得是......”
　　这时，陆文多突然惊悚地大叫了一声，他撒腿跑到了凌厉身后，大喊着：“是他们！他们来了！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凌厉没回头：“我让你别回头看！”
　　陆文多大叫道：“我没回头！”
　　“我也听到了。”范捷脸色煞白，他的脚也开始无法发力了：“我听到了鲁飞的声音，他在说......还他的皮来。”
　　赵对对突然尖叫了一声，她紧紧捂着耳朵，大喊道：“我听到了陈芯的声音，她在说，她在地狱，被火浇被拔舌，她受不住，你们一起来吧。”
　　凌厉正奇怪为什么他这边什么也没听见，突然，在这寂静中，一种若有似无恍若蚊蝇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刺破了他的耳膜，钻入了他脑内。
　　他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惧，分明只是细小的声音而已，却钻入了他的耳内，继而游走于全身。他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筋脉，血肉，都充斥着一个绝望的声音。
　　“该死的人是你，是你，是你，你去死，我要你去死......”
　　是郁立平的声音。
　　跑在身侧的宋成双，脚步丝毫不乱，凌厉听见他冷淡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
　　“你也听到了？”
　　“不要被他们影响了，继续跑！”
　　凌厉点头，然而这些已经丧生的参与者的声音却如同附骨之疽那般如影随形，根本甩不掉。
　　他听到了很多很多的声音，有最初丧生的鲁飞，然后是朱力，那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他要离开这里完成他的学业。在猜拳游戏中失去拿走道具机会的陈芯，她每晚承受着不同死法的噩梦......还有郁立平和李萧瑟，这两人满腹心机谋算，最后却不得善终......凌厉无法认为他们做错了，但在这样非生即死的世界里，他们可以称得上同伴，却更是对手。
　　更多的时候，别人的死亡才意味着自己可以活下去。
　　不知何时雪花飘然落下，雪混着冰雹将这个世界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山路和植被覆盖上了厚重的冰雪，却不似银装裹素的美丽，而是阴恻恻的灰白衰败。
　　他们已经不停歇地跑了好几个小时，动作和速度逐渐放慢，长时间看着白色，眼睛也逐渐出现了光晕，每个人的精神和体力都到达了临界点。
　　赵对对作为一个女孩子，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软绵的雪地让她腿脚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垫底的范捷也是极力勉强维持自己的精神不走向奔溃，赵对对一摔，他顺手就想去扶她起来，一弯下腰，身上关节循环的动作直接停滞，他也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然而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穿着裤子的腿一阵烧火般的疼痛。
　　赵对对痛得大喊了起来。
　　凌厉回头想拉她起来，直接被眼前的场景给整懵了。
　　刚才那些白色的影子都变成了一种焦黑色，而数量更是多得数之不尽，尤其在周遭白色的布景下，强烈的颜色对比让这一个个黑色的人影显得尤为可怖。这些影子不止在追逐他们这些参与者，同时也在自我变异。黑色的影子扭曲又拉长，伸展又紧缩，每一次的变异都让黑色看上去更为深沉，原本是平面的脸像是煮沸的水一样凸凸冒着泡，他们在成形，在变成一个个完整的人。
　　凌厉往后跑了几步，背起了摔在地上的赵对对，赵对对还在疯狂地尖叫着，她神情恍惚，口中喊的是李萧瑟的名字。